第三章 親情之表妹(1 / 2)

表妹的名字叫洋洋,平靜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高貴的倔強,她的書讀的很好,考上一所美術學校,她說那是她的理想,他記得是秋天,梧桐的葉子被風吹落了一地,表妹一個人行走在新的校園裏,紅瓦藍牆的校園此刻顯得那麼安寧,天藍如洗,大雁南飛。學校的四周澎湃著一大片金黃色的麥浪,麥穗飽滿,沉沉欲墜。澄澈的藍天鋪滿原野。劇烈的日光轟隆轟隆。她坐在風扇晃動的教室裏,新買的筆記本子飄出油墨的芳香,她素描的麥子在白紙上堆成金色的麥垛,春天倏然走遠.......

他時常站在高處鳥瞰整座城市。他的眼睛似乎可以容納整個城市的圖像。城市層次分明,邊緣荒涼,中央綺麗。當黃昏來臨晚霞布散。他在餘味悠長的光線裏眺望。街道裏流過的車水馬龍。城市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底,淺灰色的雲朵看起來那麼沉重。他在城市裏總來沒有看到過星星,城市的夜幕燈火絢爛目不暇接。部隊附近有一截鐵軌,他喜歡去那裏遊蕩。他站在巨大的廣告牌下,仰著臉看火車在煙囪和煙囪之間不斷往返。周圍的人聲好像空了一樣,白楊樹葉明亮的耀眼。遠方在更遠的遠方,更加遙遙無期。他的孤筏何時才能遠渡重洋。少時他總以為山的背後就是大海,而他不知疲倦的翻過了很多山,山的背後是更高的山。在他夢中湛藍的大海,究竟在那一座山後麵呢?

退伍他回家,他走在他們曾經並肩走過的路上,翻山涉穀,穿林渡水。翌日,來到外婆家,青瓦房裏飄散出淡藍色的炊煙。姥姥此刻正在生火做飯。那天夜裏星星很明亮,濤子和姥爺並排坐在星星底下,姥姥炒了幾個菜,其實家裏的菜園裏就那麼幾種菜,豆角,西紅柿,茄子,黃瓜,朝天椒。姥爺的心情很好,他們談了很長時間,粗茶淡飯,麥垛籬笆讓他感到無比的溫馨。他一晚上都沒有睡著,窗欞上落下來許多銀白色的月光。他沒有見表妹,她正在一所城市上學,想起她清澈的雙眸緩緩上升,閃亮了一刻鍾。他站在靜默的藍天底下,若有所思。以後每次回來,他總覺得村莊一點點的疏離。心若大了,故鄉自然便小了。心若灰了,故鄉自然就暗了。心若噪了,故鄉自然便靜了。

他的心一點點的變暗,宛如琥珀蒙塵。他對城市鉛灰色的天空討厭了,倒是覺得家鄉碧藍的天空才是屬於自己的,而故鄉的一切也正在慢慢的改變,這幾年天氣幹燥,小溪已經幹涸,再也聽不到那淙淙如玉的流水聲了......

那個白發蒼蒼教書先生走了....那時他尚且隻是一個愛聽故事的牧童。他總愛去老先生那裏借書看,聽他講一講流傳多年的故事,那穿過故事的鳥兒也穿過了他的肺腑,關於遠方的細小的種子也從故事裏落下來,在他幼弱的心裏紮根。他摘了一束野花擱在老先生的墳頭,摘了十二束野花,用它們編織了一個花環。

表妹回來了,站在五月初的桐樹下,淡紫色的桐花從樹枝間不斷掉落下來。她穿著一件極普通的那種鄉下姑娘的藍花格子上衣,燈籠褲,拖鞋。頭發用皮筋綁著,發燒已經開叉,油乎乎的飄著些許塵屑,表妹說這是藝術,也許搞藝術的都是這樣另類吧,那些如同黑夜一般柔軟而明淨的長發,溫柔如水的長發,芬芳了一個季節的長發,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少時如珍珠一樣的眼睛,那清澈的雙瞳還是那麼靈動清亮。他們談了很長時間。她講起三年來塵跡,他隻能無奈的笑笑,那來自生活的利刃是他不曾涉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