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獨宿春城燭炬殘(6)(1 / 3)

劉文典被革職的消息傳到磨黑,劉氏在震驚之餘惶恐不安,顧不得吞雲吐霧,縹緲於蓬萊仙境駕鶴逍遙了,匆忙於7月25日寫長信向梅貽琦申辯,試圖挽回頹局。信函如下:

月涵先生校長道鑒:

敬啟者,典往歲浮海南奔,實抱有犧牲性命之決心,辛苦危險皆非所計。六七年來亦可謂備嚐艱苦矣!自前年寓所被炸,避居鄉村,每次入城徒行數裏,苦況尤非褚墨之所能詳。兩兄既先後病歿湘西,先母又棄養於故裏,典近年日在貧病交迫之中,無力以營喪葬。適滇南鹽商有慕典文名者,願以巨資請典為撰先人墓誌;又因普洱區素號瘴鄉,無人肯往任事,請典躬往考察,作一遊記,說明所謂瘴氣者,絕非水土空氣中有何毒質,不過瘧蚊為祟,現代醫學盡可預防。“瘴氣”之名倘能打破,則專門學者敢來,地方富源可以開發矣!典平日持論,亦謂唐宋文人對瘴氣誇張過甚。(王陽明大賢,其《瘞旅文》一篇,對歐陽修文瘴氣形容太過)實開發西南之大阻力,深願辭而辟之。故亦遂允其請。初擬在暑假中南遊,繼因雨季道途難行,加之深山中伏莽甚多,必結伴請兵護送,故遂以四月一日首途。動身之先,適在宋將軍席上遇校長與蔣夢麟先生、羅莘田先生,當即麵請賜假,承囑以功課上事與羅先生商量,並承借薪一月治裝。典以諸事既稟命而行,絕不虞有他故。到磨黑後,尚在預備《玄奘法師傳》,妄想回校開班,與東西洋學者一較高下,意為祖國學術界爭光吐氣……不料五月遽受停薪之處分,以後得昆明友朋信,知校中對典竟有更進一步之事。典初尚不信,因自問並無大過,徒因道途險遠,登涉艱難未能早日返校耳。不意近得某君來“半官式”信,雲學校已解聘;又雲,縱有聘書,亦必須退還;又雲昆明物價漲十數倍(真有此事耶,米果實貴至萬元耶),切不可再回學校,長為磨黑鹽井人可也。其他離奇之語,令人百思不解。典此行縱罪在不可赦,學校盡可正式解聘,既發聘書,何以又諷令退還。典常有信致校中同人,均言雨季一過,必然趕回授課,且有下學年願多教兩小時,以為報塞之言。良以財力稍舒,可以專心全力教課也(此意似尚未向羅先生提及也)……典現正整理著作,預備在桂林付印,每日忙極(此間諸鹽商籌款巨萬,為典刊印著作,拙作前蒙校中特許列為清華大學整理國學叢書,不知現尚可用此名稱否,乞並示知)。今得此書,特抽暇寫此信,托莘田先生轉呈。先生有何訓示亦可告之莘田先生也。雨季一過,典即返昆明,良晤匪遙,不複多贅。總之典個人去留絕對不成問題,然典之心跡不可不自剖白,再者得地質係助教馬君杏垣函,知地質係諸先生有意來此研究,此間地主托典致意,願以全力相助,道中警衛,沿途各處食宿,到普洱後工作,均可效力,並願捐資補助費用,特以奉聞。忙極不另寫信矣。專此寸簡,敬請

道安不一

兩天後的7月27日,劉文典再寫信給羅常培,與致梅函一並發出,文曰:

莘田學長左右:

頃上梅校長一書,乞為轉呈。弟絕對不戀此棧,但表心跡而已。個人去留小事,是非則不可不明耳。順請

道安不一

劉文典在致梅貽琦信中所說的“某君”即聞一多。此時聞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和強硬口氣,對這位老同事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已看不出有半點情意存在。而劉氏的申述信一並寄給羅常培轉交梅貽琦,顯然劉想讓羅在梅跟前替其說情,拉兄弟一把。當時聯大雖屬三校合在一起上課,但又各自保持獨立的建製。聘任製度是:先由三校聘委會分別聘請,再由聯大出麵聘任,也就是說,劉文典必須在清華中文係聘請之後,才能由聯大中文係聘用。若清華不聘,聯大亦不能聘,所謂不能隔著鍋台上炕是也。羅常培當時是聯大中文係主任,雖比聞一多高一個級別,但在清華方麵決定不聘的情況下,他不能以聯大的名義蹲在炕上指揮鍋台下的灶吏聘請劉文典為上賓。如此一來,羅若想拉劉一把,所做的隻能是再把信轉給梅貽琦,而後趁機為其進言,開脫過失,借梅的力量扭轉乾坤。羅與梅相見後如何表現,又如何說辭不得而知,但後來的結果卻大為不妙。梅貽琦接信後,一改往常平和的態度,於9月10日手書一封,口氣頗為生硬地對劉文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