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幕在黃昏中落下(2)(3 / 3)

22日晚,梅貽琦在日記中寫道:“下午三點教授會,學生會又有函,報告‘罷聯會’對於複課條件再加修改,其意似欲得早日結束者。聞未到會,派壽民暫代。孟真頗示焦躁,蓋已決於明日返渝,校事不過問矣。會散後留周、馮、趙晚飯,草‘談話’之二。飯後又隨周、趙訪傅,勸其稍緩返渝,未得諒允。以後隻好仍自支撐耳。”[34]此時的傅斯年認為大局已定,自己無須久留,但梅貽琦等人卻頗不情願傅在事情未明確之前過早離開。從梅的日記可以見出,內中透出一股獨木難撐、孤苦無助的蒼涼。

令梅貽琦出乎意料的是,事情正朝著他期望的目標急速進展,並且急轉直下。

21日,馬歇爾由上海飛至南京,與蔣介石舉行了首次會談。出於對國內外輿論壓力和盡快平息學潮的考慮,同時為達到斬草除根的目的,蔣忍痛割愛,電令李宗黃速赴重慶述職,並於23日電告盧漢,對昆明學潮問題應“忍讓為懷,謹慎處理”。[35]

同樣是對馬歇爾已經來到中國“調處”的事實,原來暗中推動學潮的中共一方也迅速改換了原有的方式。中共地下雲南省工委書記鄭伯克接到中共中央南方局從重慶發來的緊急密電,指出:“運動已在政治上獲得重大戰果,應改變鬥爭方式,及時複課,以便鞏固勝利,積蓄力量,把民主運動引向深入。”[36]也就是說,此事鬧騰得差不多了,該收攤打烊了。

12月24日,李宗黃卷起鋪蓋,在萬眾聲討中黯然離開昆明飛赴重慶。

同日,聯大常委梅貽琦與雲大校長熊慶來聯合舉行記者招待會,報告“一二·一”慘案真相,明確指出地方黨、政、軍當局“處置大錯”,“應負激成罷課風潮之責任”,並保證學校將根據法律控告殺人凶犯等。國內外報刊紛紛轉載了這一消息。

25日,昆明學生“罷聯”經過討論,一致通過《複課宣言》,聲明為顧全大局,“忍痛抑悲,停靈複課”,昆明各校學生即日複課。[37]至此,持續了一個月的罷課風潮算是暫告一個段落。關於這一事件得以平息的頭功屬誰,當時美國駐昆明領事館有一份秘密報告:“傅斯年博士至少把局勢控製住了。無論是雲大的熊校長還是聯大的葉企孫代常委都沒有表現出多少主動性。”[38]這個結論不能說全麵,但還是較為恰當的。

學潮暫時得以平息,但整個“一二·一”慘案還沒有了結,尚有四具冰冷的屍體躺在聯大圖書館漆黑的棺材中。而四具黑棺外加一條吊在梁檁上鮮血淋漓的大腿標本,皆由學生自治會掌控。昆明學潮能否再度爆發,四具屍體一條腿到底何去何從?就看兩個月內重慶國民政府對李宗黃的處理結果了。

聯大悲情錄

與關麟征大不相同的是,挾著鋪蓋卷回到重慶的李宗黃,狷狂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無論是麵見黨國大員還是一國之主蔣介石,他都仍昂頭挺胸,做大義凜然狀,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堅持認為昆明慘案自己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於黨國,是政府“戡亂”的功臣,所有的罪過全是昆明共產黨暗中搗亂的結果。直到翌年5月,李宗黃還四處喊冤,並向行政院院長宋子文鳴冤叫屈,堅稱:“昆明學潮,純為反動派有計劃有步驟之政治陰謀,一切罪惡,假此而行,其所資為口實者,不外禁止集會與發生慘案兩事。”而當12月1日極不幸的慘案發生之時,“宗黃已交代省主席之職,然仍與軍政當局上緊緝凶,翌日即行破案。旋承中央命,指派新主席盧漢,警備總司令關麟征與宗黃三人,共同審判,嚴厲懲凶,並決定從優撫恤死者,從國法人情立論,此案本可了結。不意陰謀之輩,不逞之徒,以慘案為奇貨可居,以學子為政爭工具,竟四處活動,百計中傷,不惜淆亂是非,顛倒黑白,甚至血口噴人,借刀殺人,極盡窮凶極惡,喪心病狂之能事。須知吾人革命,以仁愛為目的,以青年為骨幹,對於一般學生,向來愛護周至,即個人立身處己,尤與天下人以共見……”[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