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 周恩來 巳巧
從以上電文可清楚地看出,中共對此事的態度既積極又慎重,這是因為七參政員“大都是舊知識分子或黨派領袖,同民族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有著廣泛的聯係”,不僅“在社會上有地位、有影響”,而且“政治立場上屬中間派”。[14]對於這樣的代表人物,中共沒有理由拒絕他們來訪,但為了防止為國民黨做說客,或者以國民政府觀察團的名義自居,在政治事務上對延安不識時務地指手畫腳,甚至胡言亂語,說一些不著邊際、令人討厭的妄語。按照毛澤東的意圖,電文先是綿裏藏針地指責一番國民黨當局的不是,接著警告性地回敬,倘“促使當局醒悟,放棄一黨專政”,延安方麵當“樂於商談”並請親臨“賜教”。如果不圍繞這一主題,或搞什麼小動作,甚至與共產黨耍布袋戲,對不起,你們就在重慶那花花世界裏待著,不要跑到陝北這條山溝裏來揚風紮猛地瞎折騰了。
黃炎培、章伯鈞等見電後驚喜交加,並意識到電文中對方那軟套包裹下的針刺,幾人經過緊急磋商,搞出了三條合縱連橫的應對方案:一、由政府召集政治會議;二、國民大會交政治會議解決;三、會議以前,政府先自動實現若幹改善政治之措施。
方案既定,七參政員認為,隻有蔣介石認可,方能起程。否則將是三大皆空,一切都是瞎扯淡的事。
6月27日,七參政員與王世傑、邵力子再次聚議,並欲請王把三條方案送達蔣介石。王世傑認為此事由黃炎培挑頭,十有八九會引起蔣的反感並把事情弄黃了。作為長期在國民黨中樞和蔣介石身邊周旋的高級謀士兼政客王世傑,對蔣的秉性脾氣與好惡是深有了解的,蔣對黃炎培等策士幾年來的吵吵嚷嚷大為頭疼兼深惡痛絕,激憤時曾幾次當著謀僚的麵破口大罵黃氏不仁不義,屬於見風使舵、騎牆賣笑之輩。此種發泄甚至責罵,從蔣介石日記中可以看到,如1940年4月4日,蔣在日記中責罵道:“政客梁漱溟、黃炎培等對共黨之騎牆投機之可恥,殊堪鄙棄。此種政客之為害國家,其無形罪惡,甚於共匪與漢奸也。”[15]1940年9月6日記:“王炎培等政客,以誹謗為直諒,並自示公平勞苦,當麵毀人而不自覺。此乃中國一般政客士紳之惡習,非王一人而已也。”(南按:王應為黃)1941年9月13日“上星期反省錄”記:黃炎培“其言其行,幼稚卑汙,形同妓女”。1945年1月3日又記:黃炎培等“中國士大夫階級重外輕內,有私無公之劣根性”。——盡管當時的王世傑沒有看到蔣介石日記內容,但從平時的言行舉止和察言觀色中,完全可知蔣對黃氏等一群“騎牆”策士的厭惡態度。因而,當王世傑接到這份策士們弄出的合縱連橫的三條方案後,當頭棒喝道:“如送領袖,必大遭拂怒。”[16]
眾策士一聽,頓感灰心,如惹得介公為此拂怒,這還了得?遂提出幹脆散攤兒,不要再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無用功。幾人中唯黃炎培頗不甘心,覺得事情仍有可為,遂施展鉤鉗之術捭闔道:“撞壁須撞到壁,今壁尚未見,僅憑旁人預測勢將碰壁,便放手了,豈為合理?”[17]
在他的一再堅持下,眾位參政員決定於27日下午鼓起勇氣麵謁蔣介石,並推舉時年73歲高齡的國民黨老牌黨員褚輔成代表報告。
老褚年輕時候曾是大清朝的監生出身,留學日本東洋大學高等警政科,在日本加入同盟會,辛亥革命時追隨孫中山領導起義,一度出任眾議院副議長、浙江省政府委員兼民政廳長等高官,算是風雲一時的人物。但今非昔比,或者是人已成老朽,血性消融不再,或者是王世傑的棒喝使其喪失了底氣。見到蔣時,年老體弱的老褚未敢呈函,好像做錯了事一樣,談話中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說了原定的前兩條,最後一條方案憋在肚中與殘存的餃子一起咕咕嘟嘟煮燜了好一會兒,始終未能端上台麵。麵對老褚畏頭縮腦的表現,同來的幾位策士震於蔣的聲威,隻能麵麵相覷,未敢上前言及,場麵頗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