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鎮故事多(3)(3 / 3)

既然黨國領袖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朱家驊與蔣廷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耍布袋戲,以此來擺弄精明如猴的介公。陶孟和得知此情大感沮喪,但一時又想不出對策。正在幾人無計可施之時,此事被蔣廷黻譏諷為中央研究院“太上總幹事”的傅斯年聞知。傅未做深究,又以“太上總幹事”的習慣和派頭主動致信朱家驊,開始替這位交情甚篤的上司排憂解難。信中說:

……此事大可發愁,酒泉嚴格說僅一油棧,如何設社會所,其中既無經濟可以研究,亦無文化接觸可以研究(研究文化接觸最好在西寧),社會所如在西北設分所,必以蘭州為宜,酒泉切切不可,此點若不改,後患無窮。若名稱上在酒泉掛社會所之牌,必為空洞。以介公之熱心西北,夏、秋未必不去,一看其為空洞,非真遷也,恐本院整個蒙不良之影響。”又說:“本院似不當把社會所實際上放在李莊,分店在蘭,牌子卻掛在酒泉,而謂不在蘭州也。”[28]

傅斯年寫這封信的時候,的確有點“太上”的架勢,對朱家驊、蔣廷黻與陶孟和串通弄出的這個到西北創辦社科所的主張,表麵上熱心,實則心存芥蒂。傅意識到西北之重要,但隻是限於政治上之危局,至於朝野上下掀起的西北建設和立國之本之類的說法,頗不以為然,並有輕視之意。在這樣的思想觀念指導下,傅斯年對陶孟和主張社科所搬遷西北的構想,曾戲謔道:“引當時報上一名詞雲‘陽奉陰違,貽誤要公’以為笑謔。”兩個月後,傅斯年綜合各種信息分析,突然感到苗頭不對,陶孟和如此熱心“進軍西北”,分明是和自己爭地盤的一個陰謀。早在南京中央研究院招降北平的陶孟和舊部時,滿身霸氣、嗅覺敏銳的傅斯年就曾專門找到陶訂了一個“君子之約”,其中有“近一百年史,即鴉片戰爭起,由社會所辦,其設備亦由社會所”。而鴉片戰爭之前的曆史,則由傅主持的史語所辦,社科所不得染指。傅斯年在後來的行事中,確是實實在在地履行了這個君子協定。史語所研究人員全漢升“昔有誌治近代一問題”,被傅斯年及時阻止,傅命其研究範圍隻能在清初以上,不得窺視近代。傅氏如此,陶孟和也隻好號令手下弟兄不能窺視近代以上,兩所人員可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令傅斯年想不到的是,此次陶孟和借“進軍西北”之機,已經暗中招兵買馬,擴軍備戰,開始了實際行動。據朱家驊透露,陶孟和欲把顧頡剛在重慶辦《文史雜誌》招聘的費孝通、韓儒林、李安宅等輩,全部弄到駐蘭州的社科所分所,以壯聲勢。李安宅早年畢業於燕京大學,與費孝通亦師亦友;韓儒林雖畢業於北大哲學係,但後來任教於燕京,顧頡剛在重慶時,一度受中央大學校長顧孟餘邀請,出任中大出版部主任,邊疆語文編譯委員工作,則由顧氏推薦的這位蒙藏史專家韓儒林主持。

幾年前在昆明時,傅斯年就因吳文藻、費孝通鼓搗出一個所謂的“民族學會”,另立山頭與史語所相抗衡大為惱火,直至雙方幹戈相向,傅用奇計把吳、費等輩山頭推倒削平為止。現在陶孟和又暗中拉攏集結費孝通等“燕大派”進入中央研究院社科所,企圖嘯聚山林荒野,與史語所抗衡對壘,這還得了?於是,傅斯年立即致函陶孟和,內有“恐有大規模之重複在後,未便再顢頇下去”等敲山震虎式警告和交涉之語。陶孟和正為“分店在蘭,牌子在酒泉”之事如何蒙混過關大傷腦筋,忽見傅斯年以咄咄逼人的氣勢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橫加指責,自是不甘臣服,當場揮毫予以反擊:“……今又遭一再鞭撲,且警告以所請之人不得任為研究員(實際上現僅有一人),弟行能無似,如足下承認弟無資格進行西北工作,或須完全退出‘中央研究院’,尚祈坦白告我為幸。”[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