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紗燈隱綽。
阿琳扭頭看歪在靠椅裏的琴醜,起身悄悄地走近,他睡得極不安穩,好似被夢魘了一般。阿琳俯身,“什麼?”
琴醜扭了下 身子,“······長恭······長恭······”
“長恭?出恭?”阿琳笑彎了眉眼,原來師傅半夜裏睡著了憋尿憋得慌啊!
“長恭——”琴醜突地坐起來,大吼一聲。
阿琳嚇得跌坐在地,不想琴醜又突地委頓在靠椅裏,閉了眼睛喃喃自語:“······長恭···長···恭···你可還好···我···我救······”
阿琳怯怯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嘻嘻一笑掩門出去。
昏暗的絹燈順著回廊延伸遠去,阿琳心下一思索便隨著花苑裏石欄走,走了不遠便看見當日停駐的花船,她縱身一躍,蓮叢向兩邊分開,小舟悄無聲息地蕩入深處。
邵國公府極大,修在其中的水池更是大無邊際,荷葉田田,月色朧朧,船槳撥動湖水的聲音漸漸不甚清晰,隨著愈加清越的是一人憂鬱的歌聲。
阿琳側耳傾聽,遁著歌聲把小舟靠在蓮葉中一方暗渚之邊上。
“哇~哦~”阿琳倒抽一口氣,眼前竟然是一座玲瓏剔透的琉璃殿宇,雖是精小卻是極盡奢美別致,遠遠窺探可見一身著紅衫的影子在裏麵移動。
“喂?有人嗎?”歌聲突地停了,阿琳怯怯地招呼,“我,我進來了哦!”
穿過長長的琉璃廊道,一彎清冽的池水呈現在眼前,素白的池沿,素白的台階,台階上坐著一人,暗紅色的裙擺迤邐拖地,鋪滿剔透的琉璃階,下擺沉沉地綴在水中,悠悠的蕩 開······
阿琳忽覺喉嚨奇癢無比,忍不住輕咳一聲,那人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搭在肩頭的黑發倏然滑落,她抬眼卻隻說了一句:“是你?”
阿琳張了張口,全身好似火焰灼燒般燥熱,“我我我我我···”
“什麼?”
“······”阿琳覺得身體越來越炙熱,她輕淺的目光落在身上讓她無所適從,“我,我我···我渴···”
“嗬???”她忽然笑了出聲,眼中盛滿瀲灩的水光,“果然是小孩子,連什麼叫情動都不知道!”赤足走到阿琳麵前,彎腰對她說,“看著我的眼睛!”
阿琳睜大眼睛,她深栗色的眼眸暈染著點點笑意,好似無盡的紅線纏綿著深入人的心底,勾起最原始的欲望···
阿琳突地閉上眼睛,冷汗顆顆從額上滾落,她劇烈地喘息著,“···呼呼···你,你不會是妖怪吧?”
女子一怔,俯首撐著額頭,慢慢地蹲下 身去,笑了聲出:“哈哈哈······你說什麼?妖怪?哈哈···”
“喂!你,你真的是妖怪?”
女子笑夠了,悠閑地坐在池沿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阿琳,“那你說說看,我怎麼像妖怪了?”
“那個,你,你說話就像宮裏的太監······”
“太監?”女子瞠目結舌,“你聽過宮裏的太監說話?”
“沒,沒有!”阿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擰著眉頭想著要怎麼解釋清楚,“就像影娘——你知道影娘嗎?影娘長的可好看了,可她說話就不像你一樣!”阿琳說著抬眼斜了她一眼。
女子奇道:“我什麼樣?”
“男不男女不女的!”
女子抬起酒杯的手一頓,微妙地懸在半空,隻聽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長,腦,子,沒?”
“誒?”
女子正準備說話,忽聽一陣環佩撞擊的聲音,當下反身將手中杯盞擲於牆上,“哐啷”一聲,背麵瑩白的牆壁應聲開啟,女子一拎阿琳後頸將她丟了進去,牆壁瞬時轟然合下。
阿琳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勉強爬起來貼著牆壁往裏看,努力了半天,竟然連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半縷青煙都看不清楚。她頹然地坐在地上,前麵卻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側耳傾聽依稀可辨遠處節奏穩然的滴水聲。
阿琳靜坐良久,地麵又濕又滑的,激得她一陣陣地打寒顫,終於還是耗盡了最後一點兒耐心,她心浮氣躁地起身,順著黏濕的牆壁摸索著往前方走······不知走了多久,向下陡斜的路麵漸漸平直,幾點亮光從不知名的方向射來,阿琳心中狂喜,加快腳步,亮光愈盛,極亮處一幅暈黃的壁畫愈加清晰,阿琳咬唇看著透著光的堂紙,手心慢慢滲出汗滴,如果——如果這是出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的揭開壁畫,瑩瑩跳躍的亮光立時衝入瞳孔,阿琳眼前一暈,一張分外熟悉的臉轉了過來,恍恍惚惚地對著她笑,阿琳一驚:“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