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朝囚籠生涯,幾年流離失所(4)(1 / 2)

阿琳小心翼翼地踏進去,琴醜依舊在珠簾之後彈琴,聽見阿琳的腳步聲,手上仍舊不停。

阿琳靜靜地坐著看著他如鷹爪般幹枯的手,脊背滲出細密的汗珠,這個雁卿樓無論何時都是鬼氣森森的,好似一個困住惡魔的精美牢籠。

琴醜忽然一頓,說:“裏屋朱紅色立櫃裏有幾件外衫!”聲音嘶啞,好似機簧一般生澀。

“啊!”阿琳被嚇了一跳,這幾日都不見他說過半句話,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琴醜不由分說起身,不一會兒便拿出一件月白色的長衫遞給阿琳,阿琳呆呆地接過。他歎了一口氣,想幫阿琳把濕衣服脫下來。

阿琳嚇得驚叫一聲,握著衣襟連連後退,“你,你不能覬覦我的美色!”

琴醜一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阿琳一遍,嘴角弧度加深,“我沒有發現你說的那種東西!”的確此時的阿琳著裝淩亂,麵色狼狽,而且瘦得和小毛雞似的。他自顧自脫下阿琳的外衫,阿琳卻掙紮得更厲害了,“你,你你你你······別動我!”

兩人爭執中,隻聽一聲裂帛之音,阿琳半個手袖被撕裂了,細如蓮藕的手臂露了出來。

琴醜一愣,忽然粗暴地拉過她的手,細細地端詳,骨瘦如柴的雙手顫抖地在其上撫摸著,“你——你是阿琳!”阿琳手臂上入目刺著一串丹砂梵文,王顯嗣曾告訴她,這是“不離不棄”的意思,是為了祭奠一段愛情,也是為了祈願王家兄妹能夠生生世世永不相離!

阿琳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驚變的臉,尷尬地把手抽回來,“我,我自己來吧!”她迅速地把衣服披上。

“你——”琴醜依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啊?!”

琴醜轉瞬恢複漠然,“坐好!把《胡笳十八拍》的第一拍彈一遍!”

阿琳心驚地看著他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枯瘦麵容,心下叫苦不迭,斷斷續續、勉勉強強彈奏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窺視他,“怎麼樣···對,對不起!我彈不好!太,太難了!”

“難?”琴醜霍然睜開眼睛,“你給我說說看怎麼難了?”

阿琳頭皮一陣發麻,前幾日琴醜都是讓她信手而彈,不管也不問的,今日怎麼多出這許多規矩來!隻得期期艾艾地答道:“弟子我,弟子我本就音韻不通,曲律不齊······”

“還有呢?”

“唔···嗯···這個···那個···”阿琳大急,“《胡笳十八拍》晦澀難懂,理蘊深刻,豈是,豈是弟子愚鈍的腦袋能夠參悟的,的的······”

琴醜默默地看了她半晌,開口:“《胡笳》乃是蔡文姬所作,”他起身負手唱道:“伊大宗之令女,稟神惠之自然;在華年之二八,披鄧林之矅鮮。明六列之尚致,服女史之語言;參過庭之明訓,才朗悟而通雲。當三春之嘉月,時將歸於所天;曳丹羅之輕裳,戴金翠之華鈿。羨榮跟之所茂,哀寒霜之已繁;豈偕老之可期,庶盡歡於餘年······此詩便是寫了文姬一生悲苦的命運,作為亂世罹難中的女子,一生三嫁,十六歲時嫁給河東士族衛仲道,二十三歲時被擄去匈奴,做了左賢王的王妃······”說到這兒他忽然閉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