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君義是個白丁,他當年便是叫楊老太君養廢了,文不通武不會,隻是靠著楊李氏的陪嫁出息及楊府每年分下為的兩百兩銀錢過活,而他的兩個庶子也是一無處是,隻有楊李氏的嫡女靠著當年忠義侯府的麵子,嫁了個五品官做正妻。

楊老太君雖麵上十分疼愛楊君義,實則心中十分不喜他,覺得他的存在就是在打自己的臉,這也是為何當年明知是忠親王妃害死了楊子軒的親娘,卻依然不曾出手阻攔,是因為她與忠親王妃同為嫡妻,很是痛恨那些小妾們。

“你也是這般想法?”楊老太君老臉一垮。

楊君輝看看自己娘子,又看看楊老太君,最終梗著脖子回道:“是,娘,大侄媳都如此做為了,兒子如今也為人父,總得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些念想。”

楊老太君說不失望、難過是假的,她要強了一輩子,大兒子又是個有能耐的,原本想著安享天年,含貽兒孫,哪想得願望終究隻是願望,十指尚不一樣長,又哪能事事如意呢?

蘇婉兒想了一下,便道:“你最近出門的次數太多了,便留在家中吧,待過陣子想出門走動了再說。”

意思是環兒最近出外頭,是不可能瞞過府中守門的婆子,還是留她在家中藏著才不招人眼,免得旁人瞧出些蛛絲馬跡,尤其是桂院的那位主子,瞧著是個憨的,實則比誰都精明。

釵兒忙叫人打來了水,墜兒又去給她找出素淨但是價值不菲的衣裳,隻因新皇下旨,要眾官家及女眷為先帝守孝一年,是以,才選了極貴又不張揚的料子裁了衣裳。

“母親,她一個小小晚輩盡還要我等做長輩的等,難道不知我們在等著?”

木柔桑原本在楊老太君身後當壁柱,聞言扭頭不著痕跡的掃了他一眼,嶄新的皂鞭,黑錦緞麵兒上繡著些暗紋,白淨的布底邊兒是一塵不染,此時正急躁的拿扇子給自己扇著。

楊君輝一家便坐於東側麵對著他,此時,他眼神泛光,意味不明的看了楊君義一眼,又老神在在的垂下眼瞼端著在那兒,便是楊金氏也是溫溫婉婉的隻是品著茶兒不說話,一時屋內隻餘楊君義手中搖擺的紙扇發出來的吱吱聲。

且說楊老太君悶聲不吭打發人去客氣的請蘇婉兒,再說她身為忠親王府最高輩份的長者,又主持中饋幾十年有餘,對於庫房各個處都有暗埋人手,便是那公中的鑰匙她也有另備一套。

人老成精的她原是防著忠親王妃,哪知臨老了發現,蘇婉兒這個小輩竟然大膽包天,把公中庫房的古董用膺品換了出去倒賣。

堂下坐著的楊君義與楊君輝等了半晌,蘇婉兒還沒有來,兩人便有些沉不住氣了,尤其是庶長子楊君義,神色間很是不耐,若非他身邊的楊李氏暗中掐他一把,隻怕早就坐不住了。

“罷了,含香,生香,你們拿了鑰匙帶了管事的婆子,另尋一路去公中庫房,細細的盤點一番,看有甚丟失的,不行,你兩的眼力界兒尚不夠,隻怕裏頭的一些老東西你們不定能瞧出來,孫媳婦!”

楊老太君側頭望向自己的右後方,木柔桑正一臉平靜的站在那兒,眼觀鼻,鼻觀心……

楊金氏與楊李氏原本各自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聞言詫異地舉目四望,才發現這內堂裏還有另一個小輩在,隻是兩家人進來時都不曾留意,再加上楊金氏一進門就哭哭泣泣,木柔桑都沒來得及給眾人見禮,到後來她又不方便開這口。

見得眾人望來,她忙乖巧地給各人見了禮,又回轉身問道:“祖母,可是有何吩咐?”

楊老太君歎息,當年忠親王妃一直看不起木柔桑,覺得她是鄉下出身,難免會有小家子氣。

哪知如今反而倒了過來,蘇婉兒如此行事不但貪,還像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家碧玉。

再回頭來瞧木柔桑,不但家規禮儀學得極好,便是自身那大家閨秀的氣派也不是一天兩天能養成的,顯然柳姑姑教導的極好,木柔桑如今的舉止做派是自然而發,渾然天成,這種貴族們間的禮教已經印入她的骨髓,她做起來十分叫人賞心悅目。

楊老太君聽她問話,收回飄浮的心思,方才道:“還得借你的柳姑姑一用,到底是宮中待了幾十年,眼力界兒哪是這關在院子裏長大的小丫頭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