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貼在窗條上,最大限度地想要看清屋內的人。
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個穿著白色精神病服的人,在不住地扭動著身體,因視角受到限製,因此並不能看清那人的全貌。隻感覺這人在極力地掙脫身上所穿的衣服,對於療養院中一些具有攻擊性行為的精神病患者,束縛他們的,往往是長袖的特用服裝。
依稀隻能辨認出那人的背部,弓成一隻毛毛蟲的形狀,極力地想要從衣服中掙脫出來。鐵鏈晃動的聲響,夾雜著那人哼哼咿咿的聲音,是個女人。
房間內也沒有醫護人員看護,目光掃視之下,能見範圍之內,一些牆壁上的牆紙,分外惹眼,使人不得不打心底犯嘀咕。
起初我沒能注意到,以為隻是普通的牆紙罷了,和我們普通病房中那些春花綠柳的牆紙不同,這房間內的牆紙,先是一個“怪異”不說,圖案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抽象派的大師拿筆畫上去的。
在這些畫中,有讓我感覺很不一般的畫,三麵牆上遍處皆是,在一幅幅長約1米、寬約0.5米的畫卷上,有著用點,和線條以及極度歪曲別扭的多邊形繪製出來的圖案。
其形狀,像是麥圈異形般的圖像,看似毫無規則,各自為陣,而之間又緊湊相連。
不過,這些圖案,看久了會讓人很不舒服,感覺渾身不自在,我堅持看了五分鍾,有種頭暈想要嘔吐的感覺。
強烈的暈眩感襲來,閉上眼我回複了下心神,待心裏稍稍平靜時,再次睜開看看向窗戶下的那人時,隻間她已經從精神病服中掙脫出來,披頭散發的模樣,手中握著一支筆,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穀丫!
說實話,我對穀丫的臉,並沒有多少印象,相比之下是她的身影。一個人的身形,步法和神態,是獨一無二與生俱來的特征。眼前的這個女人,和我記憶裏祠堂大火中最後一眼見到的穀丫,身影完全一致,雖然當初並沒能看清她的臉,但我完全敢肯定是同一個人。
隻因她有一個迥異常人的特征,奇瘦。
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或者其它不知名的原因,屋內的穀丫,身體瘦得跟麻杆似的,就跟舊時年代那饑荒的災年逃出來一樣。
此刻的她,眼睛決眥欲裂地看著我,緩緩地張開了嘴,瘋瘋癲癲的神態,咿咿呀呀地衝我說了幾句。這人有嚴重的語言功能障礙,又或許是個啞巴,我完全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穀丫光著身子,在房間裏來回地打轉,扯動著鐵鏈,那副模樣楚楚可憐,讓人不忍直視。
一場祠堂的“家族巨變”,牽扯出無數個疑竇叢生的謎團。不隻是我,穀丫也來到了這座療養院,這僅僅是巧遇,亦或者是有人刻意的安排,我無從得知,但是眼前的景象告訴我,要想知道答案,隻有從眼前的穀丫下手。
既然我身上奇怪的鐵疙瘩和穀丫是事件的“連綴”,那麼在我無法手術取出左胸“不明物體”的時候,穀丫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看著房間內瘋癲的穀丫,我腦袋飛速的思考,以何種方法才能從她身上獲知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又不能開口說話,這下事情可就難辦了。
但超乎意料的是,我決計沒能想到,房間內的穀丫,似乎對我的意思“讀懂”了,她拿著筆,開始瘋狂地在牆上寫著什麼,開始寥寥幾筆,歪歪扭扭,可後來就猶如行雲流水一般,一副嶄新的“臆想圖”展現在我眼前。
新完成的這幅圖,和牆上其它的幾副,雖然有細致的差別,但風格一致,可以看出是出自穀丫一人之手。
這下我可犯難了,抓破腦袋也看不出她畫的那幅畫,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這看不懂啊關鍵是,你還是寫中文吧大姐。”我急切地催促道,因為不經意地一瞥,我看見山坡底下,姬護士端著餐盤衝這小木屋上來了。
也沒那個閑情逸致,顧得上繼續研究牆上的畫作了,要是被姬護士發現我偷偷跑到這裏看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渾身是嘴估計也說不清。急忙繞到了小木屋的後麵,透過一條牆縫往房間內看去,隻見姬護士守著穀丫,看穀丫用手抓著吃完飯後,就將一支鎮靜劑注射其體內,讓她睡了過去。
最後的一幕,卻是始料未及的,姬護士在臨走的時候,把房間內的那些帶有圖案的牆紙,一張張細心地撕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塑料袋中,全部帶走,並且重新換上了新的牆紙上去。
一直等姬護士下了山坡,回到療養院中,我才從木屋後出來,穀丫睡得很沉,沒有醒來,我的頭在這時候卻又開始疼了。
與我相比,穀丫恰恰截然相反,假如把我比喻成一張空白的紙,那麼穀丫就如同一隻超負荷運轉的儲存硬盤。她之所以拚命地在牆上“塗鴉”,隻是為了將自己快要“炸開”的腦袋得以釋放,哪怕是片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