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南齊皇要過生辰,宋蒙與楚羽墨的和親庚帖剛落墨,他們便告辭了,隻留下徐家和皇家給的陪嫁陪著楚羽墨。南宮瀟歎著人走茶涼之時,卻又暗自慶幸:如此一來,她南下的時日便充裕了好些。遂又對南齊使團感激不已。
南齊使團離開之後的兩三日,南宮瀟為了收拾行李忙得個底朝天,好容易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南宮瀟便開始對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進行勸導。今日首先輪著的,是她的皇兄——南宮逸。彼時,二人正在草原上策馬揚鞭。
“怎麼樣?都收拾好了吧。看來南齊使團還是挺給你省事的。本以為他們隻給你七八日時間,沒想到,足足給你留了十三日呢!”南宮逸勒了馬道。
南宮瀟亦勒了馬,挑眉撇嘴道:“哪就那麼容易了!皇兄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到現在,我都沒敢去見父皇呢,就怕父皇大怒,關我個三年五載的,那可就賠大發了。”
南宮逸歎道:“說得好像你還能偷偷溜走似的。”
南宮瀟聳聳肩,“自然是不可能的。你若是肯幫我溜走,我倒還有點把握,可以你親妹妹對你的了解,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啊,我也不抱這希望了。”
“你的打算是什麼?”
“我自己找父皇談,不用你幫忙說話,但你也不能拆我台。怎麼樣?”南宮瀟眨眨眼,緊盯著南宮逸,“很劃算的。”
南宮逸點點頭,“這好說,隻要你別把我賣了就行!”
南宮瀟本就是為此事才約南宮逸出來的,如今見所求有望,對南宮逸那點小小的要求自然照單全收。
隻是,再狡詐的小狐狸也鬥不過老狐狸,南宮瀟自以為南宮睿什麼都不知道,可也隻是她以為罷了。逍遙閣如今對外主事的還是南宮瀟的外婆,何氏的最後傳人——何茹。桃花穀如今雖興盛,卻也不能不理會逍遙閣這個老牌的江湖力量,所以早在他們見過南宮瀟後,這事情便傳進了何茹的耳朵裏,進而傳到了南宮睿的耳朵裏。因而等到南宮睿收到“請柬”時,對於將要發生的事,他已是心知肚明,心裏也認可了南宮瀟的決定,但既然他們準備討好,他也是很樂意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這麼大的事,一頓飯能解決?還有,真的要在飯桌上談事?可靠嗎?”
請南宮睿來長樂殿吃飯是南宮逸的主意,對於這個點子,南宮逸也是信心滿滿,可放在南宮瀟眼裏,除了荒誕,這個主意簡直就是對食物的大不敬。
“嘖嘖嘖,酒肉桌上好談事。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果然還是個小孩子。”發現自己的苦心居然不被理解,南宮逸有些無言。
二人剛將飯菜布好,一聲“皇上駕到。”便在門外響起。門簾一掀開,屋子裏便呼啦啦跪了一地,起起伏伏的福聲充滿了整個正殿。
“有富者動動嘴,無福者跑斷腿啊!”南宮瀟悄聲念叨著,一抬眼卻正對上南宮逸那滿是警告的眼神,隻得撇撇嘴,裝作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南宮睿並未瞧見兄妹二人的互動,一揮手令人起來。
南宮瀟走到南宮睿身旁,滿是諂媚道:“自打皇兄回來,父皇就沒在長樂殿用過膳了,今日瀟兒讓孟欣做了些新菜樣,父皇嚐嚐,可還可口?”
早在來之前,南宮睿便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可看著這一桌子的飯菜,一時卻不大能想明白南宮瀟準備從哪開始說起。可等他走進,真正瞧清楚那桌上的菜樣後,一張臉霎時冷了下來。
“今日是家宴,怎麼一桌子南齊的菜樣?大越的飯,你吃膩了?”南宮睿冷聲道,一瞬間鋒芒畢露。
整個大殿頓時陷入寂靜,南宮瀟卻不明白:南宮睿不是挑剔的人,為何今日卻揪著飯菜不放?
南宮逸自然也意識到了,他朝南宮瀟使了個眼色,在她的手心上寫下“逍遙閣”三個字,南宮瀟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不就是這鴻門宴的目的暴露了嘛。
“父皇這是說什麼話,南齊的東西,不過是圖個新鮮,最多一兩頓罷了,真正能陪著咱們過一輩子的,不還是咱們大越的飲食嘛!瀟兒不才,卻也是念著咱們的根的。”言下之意,去南齊拜師隻是一時的,北越才是她的家,她總是要回來的。
明明暗暗的一番話說下來,倒讓南宮睿無言了,他牽強地笑笑,道:“都坐吧,別愣著了。”
一頓飯,鴉雀無聲。
末了,南宮睿仔仔細細地瞧了瞧南宮瀟,仿佛是要看透這個與自己妻子相像的容顏下,究竟是怎樣一個桀驁的靈魂。過了許久,南宮睿突然緩緩張開雙臂,將南宮瀟擁入懷中,“父皇一早就知道,你今日這番是為了什麼。雖說你從小是父皇帶大的,父皇舍不得你走,可你總是要走一走不是。瀟兒,聽好了,自你誕生,父皇不要你做一隻華麗的家雀,而要你做一隻翱翔的雄鷹。去吧,瀟兒,去吧。”南宮睿的聲音雄渾有力,可到了最後,便是故作的堅強也遮不住那份滄桑。
南宮瀟早已泣不成聲,她抬頭望著南宮睿,雖然淚水朦朧了視線,但還是有幾根白發刺痛了她的眼睛,“父皇,等瀟兒回來,承歡膝下。”
“好,父皇等著。”南宮睿在朝堂上的威風不再,笑得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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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勸通了南宮睿,南宮瀟便開始宴請眾人,等到相熟的人宴請完畢,已是二月二十七了。
二月二十七日的清晨,南宮瀟攜了三四個包袱並孟欣孟琰二人準備偷偷出宮,卻不想在宮門口被南宮睿父子二人堵了個正著。
“記著,出了這宮門,你便不再是北越的穆頤公主,而是紀家三房的嫡小姐紀靈雨,行七。”南宮逸道。紀靈雨,是南宮逸為她找的新身份,紀家最近幾年有些沒落了,也不大引人注目,紀靈雨這個人是有的,隻是於兩年前夭折了。
南宮瀟無奈,“這話皇兄都不知道囑咐過幾遍了,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放心吧皇兄,忘不了的。”
南宮逸又令手下牽來他的白馬,南宮瀟聽說過那匹馬,據說是匹難得的千裏馬,便是大越都極少出現,她也不是沒有眼饞過。可想起南宮逸要上戰場殺敵,自己卻要奪他的好馬,南宮瀟覺得如果自己拿了,那自己的良心一定會受到譴責的。
“你要把禾初給我?算了吧,我有馬的,況且,禾初已經有主人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南宮逸將韁繩塞到南宮瀟手中。“千裏馬雖少,卻也不是隻有這一匹,擇日我再挑好的就是了。”
南宮瀟想起自己對禾初的垂涎,遂不再客氣,一把握住韁繩騎上馬背,出了宮門。留在裏麵的南宮睿父子隻聽到遠方傳來的一句“後會有期!”
——
大越皇城籠罩在離愁別緒中,而桃花穀卻是一片繁華。
“師父,不知這次派舒鈺出穀,所為何事?”一個十五六歲的黑衣男子立於桃花穀現任穀主蘇芪麵前,雖說他五歲便入穀,蘇芪也算是將他撫養長大,可他的眼中卻盡是疏離,簡直就是蘇芪的翻版。
蘇芪也並不介意,他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坐下說。”
“是。”秦舒鈺於蘇芪身邊坐下,身形淩厲,行雲流水。
“為師和你師叔給你找了個師妹,你去把她接來。”蘇芪抿了一口清茶,又道,“約的是芙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