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站在荒草之上的少女道。徑直地否定了我。她甚至連頭也沒有轉。
但僅憑那語氣,我也回想起了……會長大人與我第一次相見的情形。在無人的人行道旁,青翠的樹底下,正如現在一樣奇異而冰冷。
會長大人說:“並不是你找到我的吧?荀或同學。”
冰冷的語氣也正如以前。
“……”
無法否認。
事實的確如此。
正如第一次所見,她所說的話,我都是無法否認的。盡管為同學所想,會長大人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無誤一般的正確,讓人可以稱作是震驚的正確。
所以我說了。
“怎麼不是我找到你的呢?現在不正是我站在會長大人的麵前嗎?雖然……”
“雖然?”會長大人說。
“雖然並不完全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找到的。但會長大人也沒有說一定需要完全靠我自己來找你吧?”我取巧了。
忽然之間笑了,撲哧一聲。
會長大人說:“是。我從沒有說過讓你僅靠一人來找到我。”
我說:“那麼,我也沒有違反規則吧,自己找到了你。”
會長大人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是。你沒有違反。因為我甚至連規則都沒有說過。”
見會長大人這麼說了,去隻能上前一步。
“雖然你沒有說過,但我已經知道了。”
會長大人便疑惑了:“知道?知道什麼?”
我輕聲一笑:“那還用說麼,當然是規則。這遊戲的規則。正如之前的測試一樣,規則,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也應該自己去尋找。另外,最基本的,不允許騙人,不允許說謊。”
會長大人忽然又笑了,笑得卻有些怪。
“你剛才不就說謊了嗎?騙人了嗎?還說什麼不說謊,不騙人。”
喲。明白了,原來會長大人就是因為剛才那件事而生氣了啊。欺騙了猴子的小弟們,指引他們走向了錯誤的方向,他們自然不可能達到自己的目標,找到本應找到的人。
本來,這樣的事情是不用說出來,本來也不是大事,本來也不幹會長大人的事。
但是——對於會長大人來說這也是十分重要的事,因為這是學生的事,這也是涉及到規則的事。
學生的事當然是大事,涉及到規則的事當然是重要的事。在規則的問題上當然也是不能說謊的,對會長大人、在會長大人之前隻要能夠不說謊,就絕不能說謊。
那,也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實。
所以我又說了:“不是喲,那不是說謊喲,那隻是什麼呢,對,惡作劇,小小的惡作劇,戲耍一下他們而已。”
會長大人冷聲道:“即便是一件惡作劇,也是謊言吧。”
我說:“是,的確是謊言。但是……”
會長大人忽然又笑了,她轉過頭來說:“但是,如果有人不在意別人的思想而私自行動的話,即便是看起來的溫柔,也根本不是溫柔。那隻是自己的獨斷一行,不顧別人的自私。而那也勢必造成痛苦。如果為了解決那件痛苦的事情,即便是謊言也是可以的吧?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善意的謊言。”
“謊言?善意的謊言?對,就是這樣。”我挺胸說道。
“而且……”
會長大人斜視著我:“而且?”
我說:“而且,沒有人可以不說謊的,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不說謊的。說起來,人類這種生物站在巔峰之上就是依靠的這兩個字。”
會長大人奇道:“哦?是這樣?”
我說:“是。”
要說起來,人類站在巔峰之上的證據是什麼呢?
我們是怎麼評述自己與動物的區別呢?
——智慧。
與強力有所區別,與蠻橫完全相反的東西。
而那智慧,就是指的腦容量,邏輯的辯證、理性的思考、認知事物的能力。也即是指……說謊的能力。
遠古的時候自然不比現在,人類沒有強大的科技能力,沒有槍炮等事物,甚至連弓弩也沒有。野獸、魔獸、凶獸自然比人類強大不知多少。
可人類(我們)很聰明,我們懂得說謊。騙取其他動物的信任,讓他們認為那裏是有好處的,到達了那裏,然而,他們不知,在那裏的根本不是他們想要的東西,隻是看起來很溫柔的東西,內裏卻藏著危險的陷阱。然後,陷阱網住了他們,我們捕食了他們。
我們用說謊打敗了其他的動物,獲取了食物、獲取了衣物。
說不定,人類居住的洞穴之中還有怪物,我們就是用同樣的方法得到了居住地。
那恐怕就是我們的開端吧。曆史上不也說過人類最開始的開始是洞穴生物嗎?
而後,在聚居當中,我們肯定要通過相互說話、交流而了解了對方。
在那相互對話的過程中,肯定會有人發現,有的人很強,有的人很弱,那是當然的,我們是一種區別動物,僅僅是小小的差別,或許智能上隻差了一點,就會在事實上有巨大的分歧,在能力和地位上自然也是如此。於是,因為那差別,有的人站在了上位,有的人站在了下位,有的人不服了,憑什麼自己那麼聰明還在下位,上位者無能,憑什麼在上位?上位者也在想:為什麼我這麼聰明,還要反抗我,他們真是傻瓜嗎,不知道我能給他們帶來幸福嗎?
分歧既然有了,鬥爭就開始了。
我們自然也和野蠻不理智的動物有別,鬥爭的方式也多半都是用智慧。
於是,有人隱藏了自己的目的,藏身在特殊的群體當中,把礙事的家夥排除掉,自己走上上位。而有的為了與之不同的目的也掩藏著自己的目的,深入到特殊的群體之中,瞞騙說謊者甚至瞞騙自己,找出礙事的人,然後,自己走上上位。
這麼說起來,我們不就是在說謊與被欺騙之中不斷成長的嗎?人類的曆史不就是如此而發展起來的嗎?
有哪個人可以不說謊的呢?
“……”
沉默了。
會長大人似乎已沉默了。
默不作聲地聽著我說,連風聲都似靜止了。
我發現到這點,才猛然停止。
過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