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後,躺在首都醫院的病床上的老同誌,聽到兒子告訴他的美國人成功登上月球的消息時,激動地從病床上坐起,要求兒子再講詳細些,兒子拉著自己兒子的手晃悠著,興高采烈地對老父親說:“那個叫阿姆斯特丹的美國人,踏到月球上後說了這麼一句話:‘這是我的一小步,卻是全人類的一大步’!爸,你看,多麼偉大、多有哲理、多有水平的一句話!”老同誌的眼裏閃爍出激動的神采,那一刻,靈魂飛到了那億萬顆繁星之中,似莊生化蝶,似夢似真……那一刻,老同誌忘卻了幾年前在沙漠裏遭遇的恐怖;那一刻,他眼裏的神采瞬間黯淡了;那一刻,他的手垂了下去。他的兒子合上了老父親不肯閉上的雙眼,拉過自己的兒子到病床前,讓兒子跪在爺爺的遺體前,說了這麼一句話:“我願將生命獻給偉大的星空!”
“我願將生命獻給偉大的星空!”光頭男激動地說,眼神掠過唐宋冷峻的雙眸,轉向那沒有窗戶的地下實驗室慘白的牆壁,目光似乎穿透了一切,射向遙遠的宇宙中。“可是,你知道嗎,據說美國政府曾要求阿姆斯特丹說‘月球是屬於美國的’,但作為一個科學家,他最終說的話是從全人類的角度出發的,是值得敬佩的!月球屬於全人類,所有的星星,屬於全人類!”
“繼續說吧,你又跳過了重點。”唐宋冷不防的一句話,將光頭男飄向太空的思緒拽回了腳下地球的大地上。
“好,繼續,繼續。”
老同誌吹醒了頭腦,思緒被拉回現實。在帳篷附近走了幾圈,美國人的帳篷裏也靜悄悄的,都沒起身。風沙的確將昨夜的篝火掩埋了,地表高低不平,但已沒了昨夜的任何痕跡。不多時,老同誌的肚子又開始疼了起來,解決完後打算回到帳篷繼續休息。他怕燈亮影響同誌們睡眠,摸黑喝了點水就躺下了。又是一番昏天黑地,再次醒來,是溫度高得令他頭暈腦脹,渾身流汗。睜開眼,帳篷頂隱約可見強烈的光線照射在上麵,外麵似乎已近正午了。
老同誌勉強翻了個身,見周圍的睡袋都是扁扁的,裏麵沒有人。大家都不在裏麵。
也是,都是這個點了,大家一定都去工作了,哪會像他這個病號,撐不住病弱的身體隻能休息。
這一日,身體更加不舒服了,更是不想吃、也不能吃什麼東西。起身後,出了帳篷,卻見周圍依然靜悄悄的,靜得不太正常。
老同誌張口喊了幾聲,沒人應他,方眼望向隕石所在的地方,也沒人。而老美那邊的帳篷,門都沒開。他從外麵拉開門,見裏麵一個人也沒有,睡袋也是空空的。
什麼情況呢?
外麵的風沙還在張牙舞爪,一陣陣熱風將地表的沙掀到前方,一層層,像在逐浪遊戲。
再過了一陣子,地表的沙已被掀走了十幾公分厚。老同誌見沙裏出現了一片灰不溜秋的東西,像是衣服。誰這麼不小心,把衣服丟這裏了?他走了過去,扒開沙子,將衣服扯了出來。不料衣服裏似乎有什麼東西,輕輕抖了抖,那些東西掉了出來。老同誌一看,嚇得整個人跌坐地上,往後移了好遠——那哪是什麼東西?分明是表麵坑窪不平的人骨!
心跳忽地加快,像嗡嗡加速的馬達。腎上腺素飛快地分泌著,就像那呼啦而過的風。
風繼續吹,沙繼續飛。又過了一會兒,地麵上陸續顯現出一片又一片布塊。那都是人的衣服,老同誌所熟悉的人的衣服。拔出它們,抖一抖,骨頭就叮叮咚咚地掉出來,有的又被風沙刮進沙裏,有的被大風吹到空中,墜落到不知何處去……
一陣天旋地暗……老同誌再一睜眼,人已經在醫院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