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碼頭為舞台的人獸困鬥之劇正在慢慢落下帷幕。
最初,洪彪得知失去了林玉森與碼頭工人的最後籌碼後,幾乎再度瘋狂絕望,但他依舊鎮定了下來,指揮著手下將炸藥埋設在船塢各處,並在幾個險要之地架起了機槍。
無路可退的絕望野獸是最危險的動物,方寸牢籠中爆發的瀕死反抗,讓獵人們有些措手不及。
特警大隊登陸後,派出談判專家嚐試了一次例行勸降,無果,強攻開始。
五十名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從船塢三麵包抄,展開了第一次攻擊,匪徒們的反抗極其激烈,兩名過於突進的特警在匪徒引爆炸藥的情況下,當場身亡,特警中隊對敵人的火力估算失誤,為了避免更大傷亡,隻好暫時撤退,談判專家再次登場。
洪彪趁著暇隙蜷縮在牢籠裏,紅著眼睛舔舐著傷口。
麵對船塢中沒有人質,而匪徒卻擁有重火力和大量爆炸物的情況,特警隊長偏向於長期圍困的策略。另有使命的張傑卻經不起拖遝,當即拒絕了隊長的提議,下令再次強攻。
第二次強攻依然遭遇了巨大的阻力,甚至有絕死匪徒身捆炸藥包企圖與特警同歸於盡,特警人員短時間內遭遇一死三傷的傷亡後,隊長隨即強行下令撤退,不顧張傑的強硬態度,堅決拒絕再次進攻。
獸,在籠中悶聲嘶吼,獵人們,在籠外無從下手。
場麵陷入僵局,時間飛快流逝。
在特警登陸後的第五十二分鍾,擁有強大火力的武警部隊終於趕到,武警大隊長杜柄權中校接到了與張傑相同的指令,兩人的意見飛快達成一致。在支援到位的情況下,特警隊長也隻好接受安排。
一輪強大攻勢迅速醞釀著,張傑終於感到了一點快慰、緊繃半日的心弦微微鬆弛——這局困獸之鬥,是時候該結束了——洪彪呀洪彪,任你惡膽潑天、做下驚世大案,怎奈時運不濟,內彎船塢,便是你的最後歸宿了。
此時,獸卻不再嘶吼,因為他深信自己的命運仍然掌握在自己手裏,今日,此地,絕不是他的葬身之所。
第三次強攻倒數一分鍾,內彎船塢的水麵下,忽然多出了一個恐怖黑影,在場三百多名公安武警,透過千瘡百孔支離破碎的船塢外壁,駭然驚異地看著船塢之內,浮起了一個巨大的茄形黑色鋼鐵輪廓。
這是一樣決計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東西——一艘鐵甲鋼殼、貨真價實的軍用潛艇。
潛艇艙蓋打開,三名手持衝鋒槍、黝黑矮小的男子爬了出來,洪彪提起黑皮箱,朝船塢外深深望了一眼,猖狂獰笑地走向了潛艇。
船塢外的張傑呆立無語,他的心中憑生一股荒謬可笑的無力之感,延綿半日的風波曲折竟然要以這種方式落下帷幕,所有的努力、運氣、犧牲,難道就要隨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化為烏有?
木然的張傑甚至忘記了下令進攻,作為軍人的杜柄權中校反應倒是迅速,一聲令下,特警武警的混合編隊立即飛撲了上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要阻止洪彪逃離已幾不可能。
但戲劇的精彩往往在於結局的撲朔迷離。
潛艇甲板上,洪彪一夥安然登艇,以為逃出生天之際,三個黝黑男子忽然調轉槍口,對著洪彪與四個匪徒猛烈開火,五人放鬆警惕毫無準備,頃刻便倒在了血泊,三個黝黑男子接過洪彪手中的黑皮箱,並扛起洪彪的屍體,飛快鑽進艙蓋,合攏鎖實。
潛艇發動起來,緩緩倒退,混合編隊衝進了船塢,無數子彈在潛艇外殼折射出一片跳躍的火花,幾枚手雷扔進海中亦是徒勞,鋼鐵海獸不可阻擋地駛入了大海,慢慢下潛,一抹波紋蕩漾,碧濤湧動,再無蹤跡。
張傑感到一種荒謬中的荒謬,他仿佛置身於一個怪誕詭異的夢境之中,在即將到達完美結局之際,從地獄裏爬起了魔鬼,將所有“勝利”破壞殆盡,自以為絕望之時,又猛然發現魔鬼連同“失敗”也吞吃了幹淨。
良久,張傑籲出口氣,最終他還是在剛剛及格的標準上達成了任務,林玉森活,洪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