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你快開開門,外麵好大的雨呀”,露白用力的敲打著房門,房簷雖然暫時免了她再被大雨淋澆的窘境,但是許多飛雨還是擋不住的斜飛了進來把她原本就濕的衣服又染上一層水漬,很快她右半身的衣服就又濕透了,薄薄的一層粘在身上,和著深秋時節的風有些刺骨的涼意,風過,露白猛地一個激靈然後打了個冷顫,她拍房門的手越發用力了,久久的,她的手都有些酸了,但是門裏還是沒有一點動靜,露白暗自猜測她媽可能還沒有回家,也可能是回家了又出去了,但不管她去了哪裏,她隻能在這裏等她媽回來。

街上大雨傾盆,許多商鋪都把門給虛掩了起來,那些貨物是她們謀生的家當,她們都當寶一樣的護著,謹慎看護的模樣和平時在街頭嘮嗑時的大大咧咧判若兩人,一時間那條小街上人人忙碌,家家都是熱火朝天的景象,自顧不暇的環境裏沒有人注意到她,露白叫門久久的沒有人應,隻得蹲在門前茫然地看著街道上的人,看她們收貨物的收貨物,掃積水的掃積水,一派熱鬧景象裏,沒有人發現她蹲在屋簷的小角裏,她也沒有去別人家避雨,?她曾跟她媽去拜訪過那些街坊,在她們家裏她隻感到全身不自在,她還小不懂人情事故並沒有看出那些隱在她們眼裏的輕視,但是她能感受那些不友好,所以哪怕她現在冷得發抖,她都不願去那些幹淨屋子裏避雨,隻是慢慢地把頭埋了下去自己縮成一團蜷在門角,她身形幹瘦蜷縮著的時候形成一個極為難看的姿勢,遠遠看著就像房東老太太家的那條癩皮狗在蜷著身子避雨。

露白側了側身子努力的避著房簷上不斷滾落的雨珠子,她覺得自己手肘外麵的世界仿佛陷入了某種怪異的熱鬧中,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他們忙忙碌碌,有些關係好的街坊甚至在雨裏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應答起來,那一刻露白的心頭忽然湧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她覺得那些人之間流動的是一種難言的和諧,那熟悉的感覺讓她有些恍惚起來,露白知道她們之間的氛圍就是她曾經無比渴望的一種歸屬感,恍恍惚惚裏她似乎又看見了以前的自己,曾經她非常努力的想要融入這條巷子裏的一切,但是她總會被那些小孩落下,她總會被她們孤立,她總能在她們的熱熱鬧鬧裏感到自己的另類,她們總能形成鬧和靜的極致對比,而那一切都會無聲的告訴她,她是孤獨的,她是被人嫌棄的,就像現在一樣,外麵世界的熱鬧把她自己縮身的那一角對比得安靜非常,有一種怪異的落差把她和四周的環境區別開來,她又一次體驗到了那種差異,那些熟悉的悲傷又卷土重來了,露白忍不住又縮了縮身子,她的頭再次往下埋了埋,她現在恨不得能把自己埋進地裏去,把自己埋起來,讓她的心不再想那麼多,不再悲傷。

露白盡力低垂著頭,不去感受雨簾外的世界,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能感到有人從她麵前匆匆走過,偶爾還有人對她投以好奇的一撇,估計是急著往家趕沒有上前,她往裏背了背身,努力按捺著心裏那些不安分的悲戚和尷尬,露白討厭那些詫異的眼神,她的街坊就曾那麼驚奇又憐憫的看著她,好像她是一個小可憐一樣,她心中對那種眼神厭惡極了,在那種眼神裏露白唯一能感到的就是自己的渺小,她覺得自己就和田間地頭那被人踏在腳下的草沒什麼兩樣,永遠是給別人墊腳的,沒有出頭之日,她們看著她就像看穿了她的未來一樣,就像她妹妹曾經說過的“那些女人居高臨下的判定了我的命運,然後把我和我未來的命運一起同情”,她們在同情她的時候也在同情著她們妄自判定的她的命運,一直以來她看過太多的那種眼神,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在她們的諷刺和悲憫裏看見了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