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山莊,屈巫客居的地方。這是一個小小的庭院,裏麵有假山有亭閣,有小橋流水,一叢修竹,半池碧荷。
屈巫住了上房,築風和三個孩子分別住在兩邊的廂房。屈巫顯然有些心思,在庭院中緩緩地踱著步。
明日,吳軍將小試牛刀,對臨近的巢國出其不意地發起進攻。三個月對軍隊的整合和強化訓練,成敗在此一舉。這不僅是對他三個月來辛勤付出的肯定,更是他整個計劃的開局之戰。
吳國與楚國之間的七個小國,他要在一年之內全部拿下,屆時,吳國就成為一個可以與楚國相抗衡的大國。與晉國兩頭呼應,將把楚國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屈巫踱到了小橋邊,水池裏的荷葉已經殘了,隱約可見幾株變了色的蓮蓬被人遺忘在殘荷邊,耷拉下了它們圓圓的臉龐。一陣風過,水池裏輕輕騷動,猶如人的歎息。
屈巫看著殘荷,心底忽然像被誰揪了一把的痛。他想起了蓮子。她最喜歡吃的蓮子,今年是誰剝給她吃了?
他仿佛看到姬心瑤一襲粉紅衣裙,櫻唇微啟,嬌嗔地等著他把蓮子喂到口中。他伸手攬去,仿佛觸摸到她盈盈一握的楊柳細腰;“哥哥”他仿佛又聽到了她的一聲輕呼。他閉上了眼睛。
三個月過去了,他把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訓練將士中,每天一身汗一身泥的,回來洗了澡就倒頭大睡,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去問。
他以為自己已經把她忘了,卻在不經意間又把她想起,她的美好,她的點點滴滴,猶如一顆小苗,在他的心底又悄悄地探出了頭,頑強地在他的心間生長著,瞬間,變成了嬌豔欲滴的花朵,綻放出誘人的芬芳。他甩了甩自己的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屈叔叔,狐哥哥在嗎?”一個甜甜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屈巫轉過身子,看著麵前的女孩,笑著說:“小燕來了?他們幾個都在房間。”
這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是呂陽的孫女,長得濃眉大眼,原本天性活潑,又沾上江湖兒女的豪氣,一點也沒有女兒家的扭捏之態。
看著呂小燕蹦蹦跳跳往屈狐庸房間跑去的身影,屈巫的心又緊了一下。兒子都大了,自己還陷在那份無望的感情裏,有意思嗎?
“屈叔叔,明天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打仗。”呂小燕突然從屈狐庸的房間跑出來,邊跑邊喊著。
屈狐庸跟在後麵走了出來,很是局促地看著屈巫,沒有說話。
“戰場上刀劍無情,你一個女孩子跑去多不安全。”屈巫連連搖頭。他可不敢讓呂小燕上戰場,呂陽極其疼愛這個寶貝孫女,恨不能含到口裏,萬一要是有個閃失,他無法交待。
“伊蕪姐姐不是女孩嗎?”呂小燕站到屈巫麵前,理直氣壯地說。
屈巫語塞。伊蕪也從房間走了出來,見狀趕忙說:“小燕,你還小,不能上戰場。”
呂小燕不客氣地翻了她一個大白眼,說:“我哪裏小了,我隻比你小一歲,比狐哥哥小兩歲。”
正說著,呂陽走了進來。呂小燕跑過去摟著他的胳膊搖晃著,撒嬌道:“爺爺,反正我就要和狐哥哥一起去戰場,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去。”
“我沒說不同意啊?”呂陽笑哈哈地拍著呂小燕的頭。
屈巫一聽,頭皮一麻。按說不會讓他們幾個孩子去衝鋒陷陣,可萬一這小丫頭不聽指揮亂跑怎麼辦?
他正想說話,屈狐庸卻在一旁說:“父親,就讓小燕和我們一起去吧。”
屈巫看了眼兒子,見他神情極不自然,心知肚明其中緣由,隻得無可奈何地說:“那你負責看住她。”
他又轉眼向呂陽看去,呂陽笑著一把拉起他的胳膊,說:“走,走,和我下棋去,我們大人不和小孩子玩。”
簡直是個老頑童,還不和小孩子玩。屈巫被他拉得跌跌撞撞,隻好一陣腹誹,跟著他向外麵走去。
屈巫被呂陽拉到了臨崖的一個暖閣裏。這暖閣矗立在山崖突出的一角岩石上,上下都空空的,仿佛一隻蒼鷹展開翅翼浮在天宇一般。在裏麵極目遠眺,可見東湖宛如一麵灑滿碎銀的明鏡,閃閃發光。
而這暖閣的奇妙之處在於春夏和秋冬的不同。夏天的時候拆卸下木質牆壁,就成了四根渾圓木柱支撐的一個四角飛簷的亭子,秋冬時裝上牆壁和門窗,則又成了嚴嚴實實的暖閣。
碧玉棋盤,一老一少,各執白子黑子,殺得難分難解。直到夕陽西下,直到星月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