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巫感覺到姬心瑤的笑容裏有著淒楚和不安。他的心猛然一沉,不對,她不是想起誰了,而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迅速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婚禮現場的情況。抱著她進屋時,她還挺開心。自己再次進去時,她就站在那裏發愣。這短短的時間會發生什麼?一定是有人悄悄地溜了進去,對她說了什麼!
王宮禁衛?若是他們奉姬子堅旨令進去,肯定是挾持她而不是說幾句話就作罷。厲王爺是來主婚的,以他的狠辣,他的府兵絕不敢輕舉妄動。那麼隻能是七殺門的弟子。誰敢如此大膽?阿鳳?她肯定沒離開!隻能是她!屈巫的手捏了起來。
屈巫陷入了沉思。那年秋天,姬心瑤與夏禦叔婚後終於消除了嫌隙,卻被陳靈公送進了大牢,他將他們救出來之後,就不願再去打擾他們的平靜生活。
中秋月圓的前一天,他跑到城外散心,被那秋葦蒼蒼、白露茫茫的溪水觸動了心思。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拚命地想忘記姬心瑤卻怎麼也忘不掉。
要見無因見,拚了終難拚。若今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當時他真的是這麼想的。隻要她安好,隻要她幸福,自己也就罷了。後來他被築風帶到酒館,一醉方休。醒來的時候,是在鹽市暗莊的房間裏,阿鳳躺在他的身邊。
他根本不記得那晚自己做了什麼,可自那時起,阿鳳就以他的女人自居。或許,是因為她與姬心瑤長得有幾分相似;或許,他的內心有著巨大的失落。他默許了她。
屈巫的臉上滑過一絲笑意。可能是阿鳳跑去對她說三道四,傻丫頭,吃醋了。他覺得這事自己實在沒有必要解釋,他娶的是她,他愛的也是她,其他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輕輕地咬著她的耳朵,氣息嗬在她的頸脖後麵,暖暖的,癢癢的。她側過來主動吻上了他的唇。他們的舌交纏在一起,久久不能分開。
月兒悄悄地隱藏到了雲層裏,唯恐紛擾了紅塵癡戀。
屈巫抱起姬心瑤,疾步如飛,轉瞬間到了後山別院。看守的弟子一個都沒睡,全體等候著。見屈巫抱著姬心瑤進來,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個個都咧嘴笑著。
進了屋,屈巫放下了姬心瑤。姬心瑤驚喜地看著與奕園一模一樣的床上用品,大紅繡金絲鴛鴦戲水被褥和枕頭,散花水霧煙紗帳,還有繡著龍鳳呈祥的帳幔。
屈巫笑著解釋:“在宛丘時,讓他們買了雙份的,昨日韓長老悄悄地送了上來。估計今晚我們要到這來。”
終於又見到姬心瑤臉上開心的神情,屈巫的心也安了。他輕攬她入懷,低低地說:“心瑤,我們現在是正式夫妻了。以後不管遇到什麼,都要相信我,好嗎?”
姬心瑤點點頭,雙臂環住屈巫的脖子,癡癡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眼睛裏流露出無限的愛戀。屈巫不由得心神蕩漾,抱起她走向了煙紗帳。
詩雲:雙燕雙飛繞畫梁,羅帷翠被鬱金香。顛鸞倒鳳無窮處,隻羨鴛鴦不羨仙。
姬心瑤依偎在屈巫的懷裏,悄悄地流淚。她一闔眼,仿佛就看到羋如指著自己在痛罵,看到數百個滿身血汙的人朝自己湧來,然後撕扯她,唾罵她。你這個不祥的女人,誰沾了你誰倒黴。尖利的刺耳的聲音呼嘯著直抵她的心間。她的身子微微顫栗起來。
屈巫摟著她閉上了眼睛,卻毫無睡意。她是在曲意奉承咽淚裝歡,絕不是吃醋那樣簡單。她的身子在他的懷中微微顫抖,她在悄悄地流淚。到底是什麼讓她在新婚之夜如此失態?
屈巫在心底重重地歎了口氣,既然不願意說就不說吧。他已經想到了這一種可能。阿鳳從郢都來的,姬心瑤提到了府邸,可能是府邸出事了!她在害怕,抑或是在自責。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將她緊緊地摟到了懷裏。
屈巫抱著姬心瑤從木屋窗戶跳了出來,一直躲在暗處的阿鳳跟了上去,見屈巫抱著姬心瑤提氣從竹林上麵飛過,她估計地上有埋伏,也學著屈巫的樣子,遠遠地跟在了後麵,眼見前麵的身影在巨石旁不見了蹤影。
她繞到巨石後麵,看看左右兩側,都是一般的黑咕隆咚。她從左邊往前走去,走了很長一段路,走到了一個壁立千仞的懸崖旁,那懸崖竟如刀削斧劈般齊整,再也無路可走。
阿鳳憤恨地罵了一聲,轉了回來,繞過巨石往右走。終於在雜樹林中,發現了一條似有若無的小路。她冷冷一笑,踏了上去。
果不其然,一條險峻的山道在月色下泛著幽光,她順著山道走著,直覺讓她覺得自己已經追到了屈巫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