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愁君王銅圍鐵馬 歎公主枕冷衾寒(2 / 2)

屈巫心中一喜,緊接著卻是狠狠地一緊。因為楚莊王說:“圍死他。這就派人回郢都調糧草。圍到他城中無糧,看他能奈我何?”

屈巫的心涼了半截,原本繞了半天是想勸他放棄攻城,沒想到反而激發了他的鬥誌。他這是下狠招,誌在必得啊,新鄭哪裏經得起長久圍困?那麼多的將士那麼多的百姓,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糧食。不降,他們將是死路一條。

他雄心壯誌,厲兵秣馬,意圖成就霸圖偉業,這點或許沒錯。亂世出英雄,誰讓我們都生在這個亂世呢!可是,他的雄才大略讓人佩服,他的不擇手段,他的窮兵黷武卻讓人心寒。誰無父母?誰無兄弟?生也何恩,殺之何咎?

戰爭,是君王的欲望,是百姓的苦難。屈巫無可奈何地在心底歎道。

怎麼辦?楚莊王又讓自己搬回了大帳,自己夜間出去也不是很方便。而且,夜行衣上次也毀了。縱然自己冒死去新鄭見了厲王爺,他會降嗎?說不定自己兩頭不討好。

可是,無論如何得讓鄭國方麵知道,讓他們早做準備。不要真的出現城中無糧餓死人的現象,那可就太慘了。大王,對不起了,屈巫隻能再背叛你一次。屈巫心中拿定了主意。

原先荒蕪的院子經過家丁和丫鬟們的收拾,終於有了點生氣。

院子裏的野草早已清除幹淨,顯得清爽了許多。屋子裏擺放著從奕園帶來的一些東西,平添了一點溫馨。

最讓姬心瑤欣慰的是紫薑竟然帶了幾株盆栽的白色曼陀羅,她從株林帶到奕園,又從奕園帶到了這個臨時住所。

然而,這個院落是清冷的,冷到西北風肆意地在回廊上亂躥。尤其是一牆之隔的王宮,總是能飄過一些笑聲,更加襯托了這個院落的孤寂。

冬天的夜晚淒冷而漫長。姬心瑤躺在床上,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屈巫咬牙切齒地怒吼。等著,我們新帳舊帳一塊兒算。一絲絲的甜蜜,一絲絲的苦澀,更多的則是恐懼。他終不肯放下嗎?

不,我已經毀了自己,我不能再毀了他。可他如此執念,自己如何是好?必須讓他徹底忘了自己,姬心瑤暗暗地下了決心。隻要戰事一結束,自己立刻去株林,實施自己原先的計劃。隻有這樣,才能讓屈巫死心,讓他徹底解脫。

早已發誓,今生今世,永不相見。再要相見,必定是來生。這次相見,純屬意外。他又救了我一次,注定今生欠他的永遠還不了。姬心瑤的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旁邊榻上的紫薑見姬心瑤輾轉反側,起身走到她的床邊,伸手摸去,被子裏冰冷,一點熱氣都沒有。不由暗歎一聲,差點落下淚來。

王宮漱玉齋,一到深秋,寢宮的夾牆裏就有炭火的熱氣流動,外間青銅熏爐則更是講究,爐底用檀木鋪陳,炭屑用蜜和成,確保一點餘灰都不飛灑。那時她在裏間不過一床薄被而已。

到了陳國,無論是宛丘還是株林,夏禦叔生怕她有什麼不適,一切都按漱玉齋仿製,屋子的舒適度比王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本萬千寵愛加身,沒受過一點點的苦。而現在,夜間冷得不能入睡,竟默默忍受著不吭聲,可見她的心有多苦,心有多強。

紫薑從櫃子裏找出一床絲棉被加蓋在姬心瑤的身上。離開株林時走得匆忙,忠兒後來也隻將姬心瑤的衣服帶了些,其他幾乎什麼都沒帶。這幾床被子,還是奕園裏桃子留下的。

紫薑想去生個火盆,找到廚房都沒找到木炭,隻好叫醒燒火的丫鬟,才知厲王爺派人送的幾小簍木炭,早已用完了。

燒火的丫鬟回房拿出自己用的青銅湯媼,遞給紫薑說:“紫薑姐姐,如不嫌棄,就先用這個吧,好歹有點熱氣。” 紫薑歎口氣,讓丫鬟重新燒了熱水灌滿,又怕燙到了姬心瑤,便找了件衣服將青銅湯媼包好,塞到了姬心瑤的腳下。

姬心瑤突然喃喃地說了聲:“辛苦你了。”

紫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哭著說:“你何苦要遭這個罪啊,跟屈門主走了吧!”

“你以為我還配得上他嗎?”姬心瑤輕輕地歎了口氣。

紫薑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有人輕敲窗戶,急促地喊道:“公主,公主。”

誰?紫薑拉開門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