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又下了一夜的雨,這也難怪,已是立夏了。我宮裏的丫鬟太監們卯時便不知在忙活什麼,門外稀稀疏疏的聲音早把我弄醒。想是昨夜沒有睡好,今越發的不想早起。好不容易豎起上身朝門外問:“怎麼一大早就這麼熱鬧?是有什麼喜事嗎?”
說罷見一藍衣女子推門,翡翠藍地白裙褶子在台階上泛起朵朵漣漪,道:“小主今兒起得真早,昨晚可睡好了?”女子上前來我才認出是琴柔,這時我才忽然想起自己事事皆讓倚翠她倆操辦,竟忘了琴柔才是我宮裏的頭等宮女。雖說自家丫鬟多多少少是要傷心一些,我難免多了,讓人看了笑話。我心中不由內疚起來。
琴柔見我呆呆靠在床上也不多說,隻靜靜立在旁邊。琴柔這人就像她名字一樣容易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我見她站在那裏淺笑。直勾勾地看著她:“你進宮多久了?”
被問的人淡淡一笑,道:“回稟小主,奴婢十三歲就進宮了,在宮中服侍已有十五年了。”我蹙眉問道:“不是宮中女子二五便可以出宮嗎?”
“是的,小主。不過奴婢做事還算讓人滿意,便被安排留在宮裏做一等宮女了。”
“這樣,可想家人了嗎?”
“奴婢家中隻有奴婢一女,幼年父母花了二十兩銀子替我在宮裏謀了一職。可奴婢父母命薄,還未等奴婢侍奉二老便去了。”說罷眼裏的淚珠滾來滾去,黃豆般卻不讓它留下。我看著心疼,伸手去撫摸她的睫毛。琴柔楞了一下,低下頭。我微微一笑,也不想再讓她回憶起這件傷心事,對她眨眨眼,道:“今天就你來服侍我梳洗吧。”
“諾。”
琴柔的梳頭的動作極輕,好像怕一個不小心的動作弄疼了我。我看著銅鏡上切割的她的身影,道:“你入宮十餘載,都在哪裏謀職呢?”
頭頂上的人笑了笑:“奴婢身份卑微,雖入宮年歲早,也尚未在個有名氣兒的主子謀職過。隻是奴婢17歲時曾在璟王身邊呆過……”她稍微頓了頓,“也沒有什麼跟著享福的。可能奴婢的命運多舛,老天爺看我可憐才讓奴婢有機會侍奉小主呢。”
我低頭不語,這京城誰不知道璟王。當年滿城都道璟王是賢王,氣宇軒昂,不知多少名門家的女子想加入璟王府。我印象裏的這個二表哥也總是笑著的,無論後來他被人說心懷不軌,企圖謀朝篡位,在我心裏他始終是那個把我抱在懷裏寵溺摸著我頭的表哥。
算來我進宮也有一個月了,貴長史臨走時對我諂媚一笑道:“小主真是聰慧,別的小主要一個多月才能完全掌握的禮儀規矩。小主不到一個月便熟悉了。可知小主的好日子也不遠了。”好日子嗎?入宮為妃就是所謂的好日子的話那這天下女子有幾個有好日子的。我強忍著脾氣,用極為客氣疏離的語言道:“謝大人吉言了。”
琴柔上前來給了她一個錦盒,道:“這裏可有一對上好的玉鐲子,是我家主子特意留給大人您的。大人可別見怪啊。”
那貴大人連忙下跪謝禮。見她離去,琴柔轉身對我一笑,道:“可走了。”我揉揉發漲的腦仁,輕輕點頭。自從那日琴柔與我獨自交談了一會,她似乎更加注重我宮裏的大小事務。就連倚翠都稱讚她勤快。雲夢上前替我添上一壺茶,轉了轉眼珠子,道:“小姐進宮這麼久了,好不容易不學禮儀了。我看今天天氣甚好,何不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