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超現實主義(1)(2 / 2)

6月的一天,達達主義在聖麥卡爾戲院舉辦“胡子心扉晚會”,畢加索也應邀來觀看演出。於是,他親眼目睹了布列頓、艾呂雅跳上舞台,宣告與達達主義的決裂。他們用阿波利奈爾發明的“超現實主義”作為新運動的名稱。

阿拉貢認為,他在1919年從軍隊複員時,布列頓和蘇波給他看的他們合寫的小說《磁場》,是超現實主義的開端。《磁場》是從預先規定好的思維模式中“解放”出來的初次嚐試,它描述了戰後法國青年的“黑暗的絕望心理”:除了死寂的星星,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我們的雙唇比荒蕪的沙漠還要幹涸,我們的雙眼茫茫,毫無希望……今日傍晚,我們坐在絕望的河畔。我們甚至於再也沒有幻想。而我們揚聲歡笑的時候,路人驚奇地回過頭來張望,然後急忙地趕回家去。我們是一群瘋子,我們甚至引不起別人的鄙夷。阿拉貢一口氣把它讀完,連聲說:“真是太精彩了!這是一部地地道道的下意識的創作。”他是這部小說的第一個讀者,他後來還風趣而自豪地說:

“我不是超現實主義的生父,而是他的接生婆。”

超現實主義初一形成,即顯示出其叱吒風雲的力量。演講畫展朗誦會遊行示威此起彼伏,每個人都為自己能走在反對資產階級的前列而感到光榮。他們公開打著“叛逆”的旗號令當局不能容忍,許多人被捕或以違犯公共秩序罪遭到拘留。集團的主要成員們絞盡腦汁,想出五花八門的言行,企圖既帶有顛覆性和侮辱性,又能免坐班房,因而產生了許多笑話。

羅貝爾·德斯諾斯在人群密集的地鐵車站對一個牧師說:“早安,太太。”

艾呂雅四處演講,每次講畢,則高呼口號:“打倒軍隊!打倒政府!”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去了拘留所。

畢加索的那個小老鄉米羅溫文爾雅,最怕惹是生非,他在街上隻是象征性地喊了聲:“打倒地中海!”地中海麵積那樣大,沿岸有十幾個國家,是個模糊地區,誰也不會往心裏去。於是,人們都看不起米羅,責問他:“你說那種話幹什麼,那有什麼意義?”米羅硬著頭皮回答:“地中海是我們整個希臘—羅馬文化的搖籃。打倒地中海,意思就是說打倒今天的一切。”這個說法很勉強,但主題還不錯,米羅才得以過關。畢加索笑著說:“米羅長期以來一直裝扮成天真的小孩子,在滾鐵環玩。”

米歇爾·萊利可就沒有米羅那麼幸運。他喝醉了酒以後騎著自行車上街,碰上警察就罵幾句。盡管他的叔父是地方警局的長官,他還是被拘留了48小時,而且足足地吃了一頓皮鞭,出來時已不省人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萊利因此而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

1925年7月15日,超現實主義的會刊《超現實主義革命》出版了第四期,《亞威農的少女》在問世18年後,首次被布列頓刊出。

布列頓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突然發現,達達主義的內訌在於他們所走的道路越來越窄,他們的綱領狂妄而僵硬,是手足無措的產物。畢加索的天地卻是無比廣闊,他神遊八極,意隨心至,手到擒來。他的畫,既發自內心,又立足現實,所以人們在短暫的誤解之後,總是持久而熱烈的讚賞。

1923年7月6日,達達主義臨時集會,一個叫皮埃爾·德·馬索的人跳起來喊道:“畢加索已經在戰場上死去!”布列頓極力為畢加索辯護。他一嘴難敵百口,忿然拿起一個罐頭盒朝馬索的手臂上打過去。

從那時起,布列頓就在考慮與達達主義分道揚鑣。他的想法和艾呂雅、阿拉貢等人不謀而合。《超現實主義革命》創刊後,布列頓首先就找到畢加索,希望能提供他的最新作品。但畢加索不願與流派和團體發生糾葛,幾次婉拒了布列頓。

布列頓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在畫商雅克·杜凱的寓所看見了他收藏的《亞威農的少女》,大為震驚。他對畢加索說:“我一定要把它發出來,否則我就不是布列頓!”畢加索深受感動,他同意了。

在《亞威農的少女》刊出的同時,布列頓配發了一篇論述畢加索的長文。文中,他說,現實並不隻是肉眼看到的東西,因而畫家必須描繪自己內心的模特兒。畢加索的作品超越了自我的界限,表現了無限廣闊和無限深沉的幻想世界的內幕,把人的形象推進到一個更崇高的水平上。他的結論是:

“我們現在擁有的地位,當初遲遲無法取得甚或喪失,其關鍵僅在於未能斷然肯定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