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沉住氣,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滯。他咬著牙道:“大家一齊推,馬上就可以把這馬車推出來了”
那雷聲一陣接一陣的,淩晴覺得那些雷和閃電似乎就砸在自己的身邊。她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胳膊,有些後悔自己堅持這個天氣繼續趕路是不是對的了。
不過才幾分鍾,那雨已經下地密密麻麻的了。淩晴一隻手拉著自己的披風,另一隻手在自己的額前搭了個小帳篷。這個時候自己就不要添亂了。
轟隆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好象這次的雷,是那種悶著聲音的。淩晴下意識地將手移到了自己的耳朵邊捂住了耳朵,目光瞄到了邵三他們一個用力,那馬車搖搖晃晃地動了,終於從坑裏給推起來了。
邵三回轉頭來,看到淩晴這邊,隔著雨聽到他在喊什麼。淩晴放下了遮住耳朵的手,卻還是聽不清。她剛想問什麼,就看到他飛跑過來,一把拉住了自己,然後轉了半圈,將自己的頭埋在了他的懷裏。
砰的一聲悶響,從邵三的身後傳來。淩晴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隻感到自己的身子一下子飛了起來,倒退著。她想抬頭,頭卻被死死地按著,邵三的聲音有些沙啞:“別看沒事”
不過短短的幾米,她的腳立刻著地,卻踩在了那本來就很泥濘的地上,腿上一滑,整個人就往後仰去。慌亂間她隻感到了邵三拉自己的那個力道。等到自己落地之時,她是撲在他的身上的。而她壓著的那個人,卻閉著眼睛,頭歪在一旁。
“三少爺,三少爺”車夫和林貴大喊著從遠處奔來。
淩晴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邵三他怎麼了?淩晴站了起來,卻感覺到自己的左邊腳踝有些酸疼,好象是被扭了。她卻顧不上,連忙上前去,顫抖著手伸到了她的鼻下,抑製住自己狂跳的心。可是,為什麼她根本就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耳邊似乎有人在跟自己說著什麼。淩晴緩緩地回過神來,才發現林貴是在和自己說話:“三少奶奶,這雨越下越大。方才我們遇到了一個莊子,看著還能落腳。三少爺好象受了傷,要不要先找大夫救治一下。”
“好”淩晴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林貴說的什麼,木然地點了點頭。
那車夫和林貴扶起了邵三,往著馬車上麵跑去。淩晴跟在他們的身後。那雨已經下地非常大了,她一個人瑟瑟發抖地走在了雨裏,用手裹緊了那衣裳。在上車前,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隻見那裏已經被一塊大石頭給占據了。而且,那山上還在不斷地滾落石頭下來。她的心一涼,邵三,為了救自己而……她的心猛的一顫,根本就不敢細想下去,扶了林貴的手上了車去。
車子一顛一顛的。淩晴的手抱著邵三的頭,自己的鬢邊的雨水順著頭發滴落到了他的臉上。她的手顫抖著捧住他的頭,生怕這顛簸真的把他的傷弄出什麼問題,想讓他躺地舒服一點兒。可是她的手指尖在水裏泡地太久,都是蒼白的,還有著細細的褶皺,映著他的臉越發的慘白。
淩晴不敢再看了,忍不住撇過了頭去,死死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心裏卻有一個黑洞漸漸在擴大。她真的,很害怕。
車終於停了下來,外麵林貴的聲音提高了不少:“三少奶奶,奴才先去跟那家的主人交涉一下。您在車上稍等片刻。”
隻是,好久以後,還不見林貴回來。淩晴摸著邵三的臉的冰涼,心裏也不自覺地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她的嘴唇也開始哆嗦了起來,心裏卻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沒有事,他隻不過是暈過去了。
終於,林貴的聲音傳來:“三少奶奶,奴才上來扶三少爺下車。”
淩晴張了張口,從嗓子裏擠出聲音道:“好。”那聲音完全地變了調。
邵三被林貴和車夫扶著往裏走去。淩晴提著換洗的衣裳走在他們的後麵。那小丫鬟在那屋簷下站著,看著他們一行人,卻沒有人上前來。
到了房間裏,他們將邵三放在了床上,幫他解去了外麵的濕衣裳。淩晴走出去,拉住了一個小丫鬟,輕聲問道:“請問一下,現在有熱水嗎?”
那小丫鬟看了看她,目光注意到了她的耳朵上。淩晴發覺到了她的目光,想起了自己現在戴的是當時嫁進邵家的時候戴的那副耳環,是紅寶石的。她取了下來,放到了那小丫鬟的手上,說道:“請問可以帶我去打些水來嗎?”
“你等著,我馬上叫人去給你抬。”那小丫鬟簡直是不敢相信的那種表情,手連忙攥緊了那副耳環,然後將手背在了身後,一溜煙地跑走了。
淩晴有些啞然,但是還是搖了搖頭,誰願意收留這麼受了傷的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如果那丫鬟真是拿了她的耳環不做事,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所幸,片刻之後,林貴走出來回話道:“三少奶奶,三少爺的衣裳已經都換好了。”
淩晴點點頭,從自己的袖子裏麵取出了一包碎銀子,放在了他的手上,說道:“雖然你身上有些錢,但是在別人這裏,還是拿著方便些。”
林貴也知道淩晴的意思,也不推辭,就收下了。淩晴就讓兩人回去休息了。林貴說道:“三少奶奶,奴才先去將車上的東西搬下來,然後去請個大夫。三少爺的背後被撞地紅了,怕是有內傷。”
淩晴感激地看著他:“林貴,多謝你了。”
“奴才不敢。”林貴不禁有些訝異,何曾有主子對他說出謝這個字。他將銀子揣好了,然後就帶著那車夫往外去了。
淩晴進得屋去,去了淨房,剛將衣裳換下,就聽見外麵道:“太太,水來了。我直接提進來了。”
淩晴還未來得及反對,就聽見那門砰的一聲,直接被撞開了。淩晴慌忙往自己的身上套著衣裳,然後匆匆地挽了下頭發,走了出去。
那小丫鬟看了看床上睡著的邵三,又打量了下淩晴,一句話沒說就出去了。
淩晴不禁有些窘迫,不過,還是那句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待那個小丫鬟出去後,她過去,將門從裏麵閂住,然後將水艱難地挪到了床邊,開始給邵三擦著身子。她一邊擦一邊還在想著要將值錢的東西之類的都收好,晚上一定要注意關門。
邵三的背後的確是磨破了皮,肉都有些翻出來了。她將他推到側身的時候,聽到他低哼了一聲。她的動作頓時輕了許多,眼裏卻是一酸,拚命忍住了要掉下來的淚。
剩下的水,她想了想,咬了咬牙,取了沐浴的東西,快速地洗了個澡。剛穿好衣裳,門口響起了林貴的聲音。
她打開門,那大夫走了進來。淩晴看了看,大概有六七十的一個老大夫,想來還是有些本事的。隻是,她微微地蹙眉,跟在那大夫後麵的那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年輕女子又是誰?
“朱大夫,你的醫術高強,我們鄰裏的也都是知道的。這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的,你直說便是。”那婦人一張口果然就是那麼的刻薄。
淩晴強壓著心底的不爽,還是看著大夫把脈。大夫閉著眼睛把了一會兒脈,然後說道:“這位病人是否受了什麼的衝撞。”
林貴忙上去將前因後果講了講。大夫就讓林貴將邵三翻過來,檢查了一下他的後背,說道:“隻是肋骨斷了兩根,倒是沒有傷到內髒。靜養幾日便是。”說著,他站了起來,走到了桌前開始寫起了藥方。
“這藥是要喝,再配上這溫大人家祖傳的跌打酒那效果自然是更好了。”大夫邊寫邊說道。
那婦人聽了這話,連忙說道:“哎喲,朱大夫,我們家的酒本來就不多了。前兒我的姑嫂的三兒子還不小心摔了手,這酒可沒多的給這些不相幹的人。”
淩晴的臉色瞬間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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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貴聽了那婦人的話,眉皺了起來,剛想說什麼,淩晴已經走了上去。她對著那婦人行了禮,然後說道:“溫太太,我們借宿在你家已經是給你家添了好些亂了。我在這裏多謝太太的救命之恩。”
那婦人看到淩晴走出來的時候還做好了預備她要與自己鬧的,誰知道淩晴居然是來道謝的,她倒是有些意外,擺了擺手,說道:“誰叫我的心善呢?這方圓幾十裏,也沒個人比我們這屋子更大了。”言語間都是得意。
淩晴轉回頭去,對著大夫說:“大夫,我夫君的骨頭是傷在背部,這也沒法推拿什麼的。要不就不要藥酒了,有沒有什麼藥膏之類的,抹在那裏幫著那骨頭長好的。”
那大夫本來被那溫太太的一頓搶白也給噎的有些不舒服,見了淩晴如此客氣地與自己說話,這氣度是那溫太太完全無法比擬的。他連忙道:“倒是前兒製了一些藥膏,隻是用的藥材是比較難見的。”
淩晴聽了臉上掛了些淺笑,對著林貴道:“你隨著大夫去取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