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被庾妃請來的常氏,卻被裴先生請來了。
一眾醫官都被轟走,皇上在驅散黑夜的輝煌燈光裏,咬牙等著那個怎麼也找不到了的醫周。
皇上一心隻念著,太子此番突然出事和那醫周斷然有密不可分的關聯,也無暇去顧及為什麼常氏被請來了,裴先生卻不見了。
常氏直接被請進了皇後的渙兮宮裏,太子在那裏出的事,病情又不定,誰也不敢擅自移動,隻能將就著在皇後宮裏找了間寢室安置下來。
常氏到時,接簷已經把庾妃安排妥當,又回到了渙兮宮裏。析藍作為在場僅剩的太子最親近的人陪著太子進了寢室。
常氏在眾人堆裏一眼瞧見了接簷,朝她使了個眼色,接簷也不顧身邊是什麼達官顯貴,禮也不行就向她迎過來。
皇上認得裴先生身邊的小廝,自然而然也就猜到這小廝領進來的女子必是常氏無疑。可是這女子如此年輕,當真是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神醫嗎。
“這位便是,常氏嗎?”皇上是明知故問,向那小廝。
小廝熟練地跪地行禮,回皇上話,正是不假。
“那……太子的病症……”皇上欲言又止,他想確認眼前這位年輕的,毫無特點的女子,就是數日前剛醫治好太子怪疾的同一個人。
常氏微一頷首,也不等皇上把話說完,“裴先生與我說太子此次病發怪異,來得凶猛,民女需得先看一看症狀,才能下定論。”
恰是此時,接簷終於立到常氏身邊,向皇上行了個禮道:“皇上,眼下沒一個可信的人,太子的性命恐怕是隻能倚仗常姑娘了。”
還能如何呢?皇上恨恨地望了一眼皇後,皇後原本酒多了似的暈暈乎乎被這淩厲的一道目光擊得粉碎。她此刻站在殿中的至高之處,混亂的人群裏她隻看那個黃袍加身的男人,那個男人從來不會在意她是用怎樣的眼神望向他,也不會知道他的一個眼神會傷她幾深。
“姐姐這事是否做得太張揚了?你們獻國的王連猜也不用,就把姐姐的嫌疑列到最大了。”既徂又嚐了一筷子魚,果真是美味。而後又想,自己此前的人生裏怎麼就和這東西沒有結下緣分呢?
“你住嘴!”姬溱的雙眼中要射出兩道火光來,語氣重得既徂手裏的筷子一頓,眉頭微微蹙了下,還是決定給自己胞姐這個麵子,把手裏的筷子放在筷架上,正襟危坐了,也去看時下的光景。
卻見那不知何時來的,衣著卑賤其貌不揚的女子對著獻王說出那樣不卑不亢的句子,心覺有趣,終於雙腿一用力站起來,兩步踱到自己姐姐身邊,雙指一搖,問她:“那個女子,是什麼人?”
皇後見過那張臉,還是屈尊深夜去會的。
那女子給了她一幅畫,被她讚果真高人。後又怕用了她獻的計,留著她活後患無窮,下了殺心。可是人沒殺成,聽言是被梁飛遙救下了。第二次十幾個人圍了她的茅屋,竟還是沒殺成,竟又是被梁飛遙帶著兵救下了。
後來再要找這個人,就找不到了,蹤跡全無。
誰能想到,那向來風霜高潔的裴先生說要請外麵的神醫救太子於危機,請來的是這尊泥菩薩。皇後兩個拳頭攥得死緊,牙齒簡直要咬碎在嘴裏。
霓落也認出了來人,心知是自己辦事不力留下了這樣大後患,討饒似的一聲聲喚,“娘娘……娘娘……”
那廂既徂怎知眼前這看起來毫無起眼之處的民間女子能有怎樣的厲害之處,見姐姐許久不答他,隻當是姬溱也沒見過的。
然而久久之後,姬溱卻給了他一個字字錚錚的答案,“該死之人。”
既徂依舊是不解其意地,卻笑,“可不是嗎,攔了姐姐的路的,都是該死之人。”
眼見著常氏要進太子暫時休息的寢室,和頤從她母親身邊掙脫,跑過去扯著常氏的袖子,朱唇啟合不定,連珠炮般又不知和她說了些什麼,臉上急得通紅。常氏握了握她的手,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似是要公主定心的樣子。
既徂看著有趣,“姐姐不認識的人,和頤公主倒是很熟稔的樣子,不若我去向公主請教吧?”
言罷既徂便向和頤的方位去了。
姬溱也不管他,總之既徂的心意她也知道了八九,日後的事日後再籌謀不急一時,現下的關鍵是要把眼下的事故解決妥當,掃一眼大殿下跪成一片的醫官,側麵厲聲問霓落,“醫周呢?怎麼還不見他來!”
霓落心知情況危急,也不敢掩護什麼,“醫周……是個怕事的,許是怕來了被皇上怪罪吧,說不定……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攜著家眷一起跑了……”
“混賬東西!”皇後罵完,冷笑著霓落道,“什麼物件兒?還真是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親自去請他來,路上把事情的輕重緩急都細細與他說清楚,讓他想明白了,自己來宮裏謝罪。”
霓落領命,趁亂急忙離開,隻留霞飛在皇後身邊服侍了。
從宮裏被差遣出來請太醫的小太監們也驚動了梁府。
原本因為那日違抗父命,偷跑出宅,還帶著兵護住了太子常氏霜降三人,梁飛遙與父親梁方旭之間的疙瘩就沒有解開。此次梁方旭得皇上邀,來參加和頤公主的生辰宴會,根本就沒有打算帶上自己那個不肖子梁飛遙。梁飛遙也樂得逍遙,成日白天就出外晃蕩,晚間按時回府作息,父子二人冷麵相對一月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