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落說著已經把手裏的托盤往前舉了舉,站在太子身邊的接簷無法,隻能硬生生接過來。
皇上摸了摸托盤裏的禮服,“這衣服做得不錯。”看向太子,“想來你去年冬的衣服是不能將就的,我們都不如皇後仔細,你就試一試吧,看看合不合身。”
太子便對皇上說了“遵命”,又對皇後說了一大篇感謝的話,到內室換了禮服。
接簷在裏頭伺候著,太子不多會兒就更完了衣,出人意料地合適。
梅子青裏透出點雪青,拿金線勾了繡跡,太子謙謙走著,點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這樣式,這取色,這圖紋,是庾覓窮其一生也無法想出的搭配。可皇後想得出,也隻有自幼浸淫於真正的錦衣華服鍾鳴鼎食之中的人,才能一抬手就造出這樣的奢華淡雅。
而如此服製,在旁的人身上,總怕太淡或太冷,太子著了,卻如一樹瓊枝迎月而放,光彩迫人。
皇後彎眼看著,先是自得無比,為自己的眼光,後又忍不住燒起妒火,為這樣的非凡風采。於是,這件衣服真正的目的才終於顯露出來,皇後依舊笑臉盈盈,隻是笑裏摻了看戲時的興奮,“貴妃妹妹,你看,這身衣服咱們太子穿起來多好看!”
庾貴妃除了點頭讚同,縱是再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是她的兒子,卻要經過別人的裝點,才能迸出如此光華。
皇後接著說:“這身衣服剛從製衣局裏拿出來的時候,本宮就覺得,這身顏色好看是好看,但終歸是素冷了些,咱們太子又是久病初愈,太清冷不好。本宮想找些配飾把這色彩調得柔暖些,可怎麼也沒有能配得上的。幸而突然想起太子生辰那日,皇上賜太子的那塊寶玉恰好能用,透亮的碧色裏暗紅色的紋路絲絲縷縷,再拿雅青打成絡子,必然絕配!”
皇後說完這一大通,又眯起眼睛微微點了點頭,仿佛很為這幅構想圖沉醉。可等了半天,卻不見一人行動,未免有些著急,挑了臉色最白的接簷問:“接簷,怎麼愣著?還不快去把那玉取來,給太子配上?”
接簷的聲音有些抖動,情急之下避重就輕,妄圖以四兩撥千斤,“皇後娘娘,若要為那玉再打絡子,如今……恐怕、來不及啊……”
然而皇後一行有備而來,又豈是這麼好打發的,隻見霓落十分貼心地從自己腰間的錦囊裏取出了方才皇後言及的雅青絡子,畢恭畢敬雙手呈上,“接簷姐姐,霓落自知笨手笨腳,當然無法與姐姐相比。隻是應了皇後娘娘的囑托,備了這個以應急之用,姐姐若不嫌棄,就先用這個吧?”
場麵便就僵在了當下。
庾貴妃身後的掃雪見不得皇後這樣步步逼人,不吐不快,“啟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生辰之日所得之物,皆保管在端本宮中,那塊寶玉怎麼也該上端本宮裏找啊。”
掃雪這些話正中了來人的下懷。
皇後不需授意,身側的霓落毫不含糊,接著掃雪的話說:“寶玉該在端本宮裏,本是自然,故而娘娘早讓奴婢去端本宮裏找掌事宮女析藍去取,可析藍卻說,那寶玉被庾貴妃娘娘收著。又不巧貴妃娘娘為了照顧太子殿下,光華宮一直閉門謝客,我家娘娘不敢打擾,才一直拖到今日。”
至此,眾人終於明白了皇後的來意。一片苦心、一件華服、一番溫柔,原來都不是白白的心血來潮或關懷備至。
心思細膩的接簷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慌亂地想著對策;向來遲鈍的掃雪依舊被困在霓落的敘述裏,才想起仿佛析藍是來問過這麼件事情;身心俱疲的庾貴妃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更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將要發生什麼。
皇後仿佛恍然大悟,表情很是錯愕,“莫非……分明是那析藍弄丟了皇上賜的寶玉,怕得怪罪,竟敢謊言玉在妹妹這裏?真是、膽大包天!”
皇後見形勢大好,急不可耐要求皇上開罪端本宮裏一眾宮人。
卻不料接簷鏗然跪下,以頭觸地,搶了皇後的話,道:“求皇上責罰!皇上賜的寶玉太子殿下一直戴在身上,墜樹之後便收在了娘娘這裏。是奴婢、奴婢管理不善,竟丟了那寶玉,還請皇上賜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