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生之中,曾詳細地思考過自己或他人的事,也看過很多這世界上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如果我們長久地不停止這種思考,就一定會嶄露頭角,發出耀眼的光輝。

因此,對我未來的事,不必太在意,我們的祖國有廣闊的土地,土地上為我們準備了快樂的家園。而那未知的世界,也早已為我們二人準備了各種事物。到那時候,我們曾經缺乏的都齊全了,同時也可徹底坦誠地愛想愛的人。

歌德雖不讚成教會製度,但對於基督教的偉大文化,還是有著無限的尊敬。歌德希望基督教能“從信仰逐漸接近精神與行為”,這些在《浮士德》及《威廉·邁斯特的漫遊時代》和他晚年所寫的抒情詩中表現無遺。

歌德不斷地從事活動,廣泛地和他人通信並活躍在各種交際場合中。年邁的歌德既堅持自己的想法,又怕被孤立。他就像“從鬼火磷磷的墳墓中走出的侏儒”一般感到孤獨,甚至偶爾會聽到自己的聲音。

1827年3月,他寫了一封信給朋友:

和我關係非常密切的某一個小圈子裏,一個個生命在烈焰中焚為灰燼,飄揚在天空中,而所剩餘的,隻是在燃燒的瞬間,含有某種神秘性的一束束文書。

1828年之後,歌德的健康每況愈下,他的心肌梗死越來越嚴重,在1830年出現過一次大咯血。1830年,歌德唯一的後裔奧古斯特在羅馬患了熱病,客死他鄉。接到朋友們無數的慰問函之後,歌德沉默下來,他強迫自己專心從事未完成的作品,尤其是《我的生平詩與真》的最後一卷,以及《浮士德》第二部。也唯有沉浸在工作中,歌德才能排遣自己悲哀的情緒。當時,他如此感慨道:

我隻要能保持生理上的均衡,其他的事就不擔心了,順其自然吧。身體能思想能行動,還有精神還有靈感,並能將這種靈感寫出來,我不應該再擔心任何事了。

1831年8月,魏瑪人士準備為歌德慶祝82歲壽辰。歌德卻躲了出去,他悠遊自在地前往鄉間。在一片森林中,歌德看到了他曾住過的狩獵小屋,森林觀測員記下了當時的情形:

我們非常恬適地到達峰頂,下了馬車,在瞭望台上欣賞美麗的風景。這時,曾經在這森林中度過一段美好日子的歌德感慨地說:“要是奧古斯都公爵能與我共同欣賞這麼美麗的風景,那該多好!”然後,他說:“以前的狩獵小屋就在附近,我們走路過去,馬車就停在這兒吧!”他神采奕奕地穿過森林,找到他熟悉無比、用木材建築的雙層狩獵小屋。小屋裏有一道很陡的樓梯直通到上麵,我伸出手要扶他,然而差兩天就滿82歲的歌德拒絕了。他對我說:“不要以為我老得爬不動樓梯了,我還有足夠的力氣!”他一個人登上樓,進入房間。他說:“那時候,我和我的侍從在這兒住了八天,當時我在板壁上寫了一首短詩,我想看看它是不是還在,如果日期還看得見,請你幫我把它抄下來吧!”他帶我到西側的窗戶旁邊,果然,在板壁上有一首用鉛筆所寫的詩:

在萬峰之上

輕憩

樹梢之間

微風悄悄拂過

鳥兒在林中靜默

在這刹那間

你也安息吧!

上麵的日期是1780年9月7日。歌德輕輕地念著這首短詩,潸然淚下。他取出一條雪白的手帕,拭掉了眼淚,接著用溫柔而平穩的聲音說:“是的,在那刹那間,也該休息了。”他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叫我一起離開。

《浮士德》是歌德的代表作,從動筆開始,到完稿曆經60年。《浮士德片斷》的初稿在1775年12月就開始寫,到歌德逝世前的幾個月,這部著作經過多次的修改、陸續地發表,終於完成。這部書可以說是和歌德的一生相伴始終的,在時間和空間兩方麵都貫穿他生命的全程,並且隨著他生活豐富的發展而發展。在這一點上,他別的作品是不能與之相比的,因為它們都是片斷的、一時期的,不足以表現歌德的全部思想和智慧。如《少年維特之煩惱》隻代表“狂飆運動”中少年歌德那種反抗傳統的思想;《伊菲格尼在陶洛斯》隻能代表意大利之旅後,中年歌德的克製傾向;而“威廉·邁斯特”係列和《我的生平詩與真》隻能代表老年歌德沉思反省的清明態度。隻有從《浮士德》中,我們才可以看出歌德思想的整個體係與演進,以及他自己宏大壯闊的生活全貌在長時間內的發展動向。因此《浮士德》的涵義至為複雜、深邃,叫人一時難以體會。表麵看來《浮士德》似乎極為冗亂,前後有很多矛盾支離的地方,但是,它的核心概念卻是一致的、貫穿始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