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美國時,他發現麥當勞的“巨無霸”與青菜一個價,還不用排隊,高興壞了,可吃了一個多月就再也吃不下了;食堂的飯菜既貴又難吃:牛肉硬如木材,青菜傻大憨粗,烹調方式不是水煮就是涼拌……好在宿舍有一個公用廚房,張曉樓興衝衝地打算自己做飯吃。可他每次做飯都搞得手忙腳亂,不是把作料灑了一地,就是把飯菜燒糊引發了消防報警。在收到兩次消防處罰單、數次因廚房髒亂而引發室友抗議後,張曉樓失去了做飯的興趣,每天都胡亂以方便麵、烤土豆等果腹。
張曉樓宿舍住了兩名中國學生,兩名美國學生和一名德國學生。本來學校這樣安排意在提高學生口語能力,開拓國際視野,但張曉樓英文底子薄,與外國同學交流感到很困難。另一位中國同學雖然英文也不好,但他肯主動交流,沒過多久就與其他三位同學混得很熟,常去參加他們的聚會,張曉樓漸漸被孤立了。
鬱悶之餘,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給父母和女友打電話。他在電腦上安裝了SKYPE(一種網絡電話軟件),每天都要抱著電腦煲半天電話粥。雖然蘇婧意識到兒子好像很不開心,但她想,或許時間長了就好了。而張曉樓的來電,也很讓徐婷認為這是對她的留戀和牽掛。
就這樣,本該在用在刻苦學習和融入當地生活上的時間,被張曉樓消磨在日複一日對家人和女友的傾訴、抱怨中。一個學期結束,他的英文沒有絲毫進步,卻收到了來自導師的警告,張曉樓萌發了放棄的念頭。
聖誕節前夕,學校放假三周,張曉樓迫不及待地買了回國的機票。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怎麼向父母提出棄學這件事,但蘇婧自從兒子下飛機,就一直興奮地拉著他問這問那,讓張曉樓無從開口。
在自家樓下,母子倆遇到了幾位鄰居。他們羨慕地對蘇婧說:“你兒子真優秀,等他畢業留在美國,你們就可以享清福了。”蘇婧嘴裏說“哪裏哪裏”,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張曉樓心裏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這次張曉樓回家,也讓徐婷好好風光了一把。同事知道她有個在美國留學的男朋友,都羨慕不已,她挽著男友的胳膊在眾人麵前大秀恩愛。看著女友甜蜜的笑容,張曉樓暗想:明天,明天一定告訴她!可第二天,父母又拉著他走親訪友,女友又讓他請閨蜜吃飯……
三周時間不知不覺中飛快地溜走了,眾人豔羨的眼光和讚賞的語氣中,張曉樓再也說不出“真心話”。尤其當他知道,為了攢夠自己明年的學費,父親在周末也帶著資料,四處拉客戶;母親則在工作之餘,替好幾個小公司帶賬……張曉樓內心屈服了,他想再試試。
然而,由於張曉樓無法適應自主型的學習方式,而且英語始終不過關,想提高成績談何容易。在一次次沮喪、失望的折磨下,他越來越沉默、孤僻,人際關係也越發糟糕。2011年春假前,他鼓起勇氣想組織一次聚會,沒想到大家都找各種借口婉拒了。
失落不已的張曉樓開始自暴自棄,瘋狂地迷上了電腦遊戲,在虛擬的世界裏消磨時間,尋求自信。由於心情鬱悶、飲食不規律,他患上了嚴重的胃病和皮膚病。
2011年7月,學校對“雙錄取”學生進行了測試,張曉樓毫無懸念地失敗了。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國嗎?張曉樓真的害怕麵對父親的震怒、母親的淚水和親朋好友的鄙視!
北京時間的同一天清晨,張慶翔夫婦早早起床,守在電腦邊等待兒子上網。一看到他的頭像亮了,就迫不及待詢問兒子是否通過了考試?張曉樓猶豫了很久才回複:“通過了……”一向節儉的蘇婧立刻給兒子撥打國際長途,向他表示祝賀!聽著母親洋溢著驕傲的聲音,張曉樓隻得強顏歡笑。好不容易掛斷電話,他感到渾身虛脫:這個彌天大謊,該如何繼續撒下去?
7月18日,張曉樓回國度過了一個難捱的暑假。整個假期,他都不得不接受來自四麵八方的祝賀、關心與詢問,徐婷也專程從大連趕過來陪他。就在兩個月前,她剛應聘到大連一家演藝公司當舞蹈演員。
好不容易熬到快開學,張慶翔給兒子買了機票,準備送他去上學。張曉樓條件反射似地跳起來說:“爸,您歇著吧,我自己去!”蘇婧與丈夫相視而笑:兒子果然懂事了,學會了體貼父母。蘇婧把機票和一張存有4萬美元的銀行卡遞到兒子手中,關切地說:“曉樓,到學校好好學習,別給爸媽丟臉。”張曉樓背上背包,頭也不回地告別了父母,羞愧的淚水爬滿臉龐。
一走出父母的視線,張曉樓就從背包中取出飛機票,慢慢撕碎丟進了垃圾桶。傍徨之中,他撥通了徐婷的電話:“親愛的,我去大連看看你行嗎?”
急中生“智”撒下彌天謊,快捷酒店孵化“蝸居男”
男友本該去美國上學,為何來到大連?在徐婷的追問下,張曉樓說出了實情。徐婷驚訝極了,隻得安排男友在單位附近一個快捷酒店住下。
張曉樓從網上得知,每年像他一樣因為各種原因無法畢業的留學生約占留學生總數的30%之多!因此,各種“野雞大學”的廣告滿天飛:“你是否因為輟學、掛科而無法正常畢業?……通過我們,讓你的留學生涯有一個完美的句點;通過我們,讓你堂堂正正衣錦還鄉,圓親人一個夢;通過我們,讓你在國內工作擁有一把貨真價實的金鑰匙!”他們承諾能提供國外大學成績單、畢業證、大使館認證、教育部認證等全套材料。張曉樓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念頭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