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秋萍的春天(短篇小說)(2 / 3)

等三口人都平靜下來,默默吃過飯便上床歇了。長順伸過手來摸秋萍,秋萍打了他一下,轉過身去。其實秋萍已經原諒了長順,她覺得自己又哭又鬧太過分,讓長順在工友麵前丟了人,也想彌補一下。沒想到她打了長順一下,長順的手便再也沒有伸過來,眨眼的工夫長順鼾聲如雷。

慢慢地,秋萍和金貴適應了這兒的生活。一般是長順早起上班,下班回家吃晚飯,有時候加班晚些,工廠裏管飯就不回來吃。長順給金貴買了個小車,秋萍買菜就推著金貴去,洗衣服做飯時就讓金貴坐在小車裏玩,邊忙活邊和金貴說話。誌忠在廠裏做保安,上夜班的時候比較多,白天沒事的時候就在院子裏逗金貴玩,不知為什麼金貴特別喜歡誌忠,一看到他就笑,張著兩隻小手讓他抱。

有時候忙了,金貴又不想自己玩,秋萍看到誌忠便叫兩聲叫他來幫忙照看金貴。秋萍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誌忠,有對象了嗎?沒有。聽長順說不少人在廠裏找,你怎麼不在廠裏找個漂亮的打工妹?打工不固定,今年在這裏,明年又不知去了哪裏,分開就難成,還不如不找。聽到這裏秋萍掃誌忠一眼,想得還怪周全的,你想找什麼樣的?誌忠的臉便紅了,回農村老家找吧,沒出來打過工的人更好,跟嫂子似的。我哪裏好,沒見過什麼世麵,長順整天這麼說我。有一件事秋萍沒有說出來,有一次她在床上拘謹些,長順也說她沒見過世麵,讓她生氣了好幾天。秋萍歎了口氣,又問,打過工的有什麼不好?誌忠便不說話了,逗著金貴玩。

有一個星期六金貴忽然拉開肚子,一會兒一泡屎,拉到最後都成水了,哭鬧個不停,長順加班,秋萍本不想讓長順請假,長順說星期六星期天加回班要給一百多塊的。出去看了看,誌忠門上上著鎖,說明今天是白班,院子裏其他人秋萍都不熟,隻好給長順打電話。手機接通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喂,聲音向上挑著,聽起來很軟很媚人。秋萍以為打錯了,看看號碼是長順的,便說,你是誰?我找長順。長順呀,長順喝了酒正在睡午覺呢。那你是誰?秋萍說,我是長順的老婆,我找他有急事!有急事呀——電話突然沒了音,秋萍再打已關機。婊子養的!不要臉!天打五雷劈的長順!秋萍破口大罵了幾分鍾,金貴死死地摟著她的脖子,哭出一頭汗來,秋萍心急火燎,又給誌忠打電話。

放下電話有十來分鍾,誌忠騎著一輛摩托車回來了,二話沒說把金貴送往醫院。掛號,取大便,驗大便,誌忠跑上跑下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金貴終於給掛上了吊瓶。金貴躺在秋萍懷裏睡了,秋萍抱著金貴,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誌忠緊張了,說,嫂子,醫生說了金貴沒事的,就是普通的拉肚子,打上三天針就好了,你不用擔心。秋萍不說話,還是掉淚。誌忠說,我給長順哥打電話。秋萍說,我打過了,一個女人接的,長順沒加班,在她那裏睡午覺。誌忠緊張地看了秋萍兩眼,不說話了。

秋萍說,誌忠,那個女人是長順的相好?誌忠說話有點結巴,嫂子,我不知道。我沒來的時候,長順星期六星期天都去她那裏?我剛來那天,長順晚上才回來,也是去她那裏了?誌忠說,嫂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秋萍有點明白這是真的了,一開始她還抱著幻想,希望聽到誌忠說,嫂子,你不要相信那女人的話,長順哥不是那種人。可是誌忠沒有說,他隻是說不知道,看他那心虛的樣子,說明事情是真的而且他也一清二楚。

晚上長順回來時秋萍已經做好飯,秋萍悄悄地聞了聞長順身上,沒有聞到酒味,心裏又萌出一線希望,事情並不像那女人說的那樣,至少長順中午沒喝酒,哪怕隻喝一點點她也能聞出來。吃過飯,秋萍才說起電話的事,長順一聽急了,你別聽那個女人瞎說,我中午和老鄉們一起吃飯,男男女女都有,她也是一個老鄉,我吃完睡了一會兒,她竟敢接我電話,看我明天不找她算賬!長順義憤填膺的樣子,可是怎麼看怎麼心虛。我來的那天有個老鄉拉肚子,也是她嗎?長順愣怔了好長時間,說,那個老鄉是個男的,我那天不是給你說了嗎?秋萍說,長順,我再相信你這一次,沒有最好,要是真的有,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天晚上秋萍一夜沒睡,她哭了一夜,想了一夜。她想過馬上抱孩子回去,可是回哪裏,回到長順的家裏?她帶著心頭上的這根刺回去,日子還能過成原來那樣嗎?離婚,回娘家?那還不讓村裏的人笑掉大牙。想想當閨女時說媒的人一撥撥的,明著暗著向她示好的小夥子也不少,她都沒有相中,偏偏跟了個長順,還在外麵有女人。就為了他家境好嗎?家境好的可不止他家一個。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命不好,不由著就哭出聲來。長順摟過她說,真沒有的事,你這麼漂亮,我還要別人幹什麼。秋萍期期艾艾地說,長順,你怎麼著也得跟那個女人斷了,要不我死給你看!

第二天星期天,長順沒再去“加班”,陪著秋萍給金貴打吊瓶,第三天星期一又請了一天假,直到金貴徹底好了才去上班。秋萍給長順立下規矩,每天按時上下班,星期六星期天加班秋萍抱著金貴一起去,一直跟到廠門口,下班時去廠門口接,長順都滿口答應了。

有一天下雨,誌忠下夜班,睡醒覺沒事可做便去秋萍那裏逗金貴玩。秋萍說,長順都招了,也保證和那個女人散了。誌忠說,好啊,除去這一點,其實長順哥人挺好的,能吃苦,對人也義氣。秋萍說,你知道的,他跟那女人很多年了?誌忠說,得四年多了吧,從我來廠裏就聽說這事,那時她還在廠裏,後來去了別的廠。她結婚了嗎?聽說她在老家十八歲就結婚生孩子了,孩子留在老家她出來打工,也有年數了。她長得好嗎?醜!誌忠撇著嘴說。秋萍格格地笑了,說,誌忠你這樣的一準是個好男人,我給你說個媳婦吧,俺們村的。誌忠搖著小鼓逗金貴,半晌才說,她有嫂子好看嗎?秋萍說,那是啦。誌忠說,不要。

雨不大,誌忠說完抱著金貴去了他屋。誌忠一走秋萍再也裝不得,氣得渾身發抖,她一套就把誌忠的話套出來了,長順竟然在和她結婚前就和那女人勾搭上了。地上放著長順的一雙皮鞋,秋萍一腳把它們踢出門外。

這裏的雨下起來好幾天沒完,下得秋萍心裏沒著沒落的,隻覺得日子又慢又長。這天好歹天晴了,秋萍抱著金貴去逛不遠處的自由市場。秋萍相中了一件酒紅的薄毛衣,老板娘抱著金貴讓她試了試,很合適。老板娘說,瞧你那身段那長相,不打扮可惜了,穿上這件毛衣啊,保準你老公著迷。秋萍臉一熱,不知怎麼想起了那個女人,又想起了誌忠。

秋萍就是在這時看到長順的,她剛剛買下毛衣,便看到長順穿著工裝拎著盒飯,挎著一個女人朝西走。那女人看起來比秋萍大幾歲,身量小巧,穿著時尚,留著長長的黃色披肩發,人長得一般,可是有一股子妖媚氣,和電話裏聽到的聲音一樣。中午吃飯這一會兒的空兒兩人還偷情!秋萍大聲喊叫著長順的名字,像所有發現男人外遇的女人一樣,衝上去撕扯長順,咒罵勾引丈夫的狐狸精。秋萍的北方口音聽起來硬朗尖厲,她踢打著那個女人,嚇得金貴大哭,長順上去擋住那個女人,半擁半推想把秋萍母子弄回家。秋萍說,長順,你讓開,讓開,不讓開我死給你看!長順不肯讓開,秋萍抱著金貴扭頭就走,她知道再前往不遠有一條河,河水清澈,河裏有魚,她推著金貴去玩過,她今天就要死給他看!

看到河邊的石凳了,有人在釣魚,風吹著河邊的柳枝飄飄的,好像還有人影在河邊晃動。秋萍越走越急,在離河邊還有三步遠的地方,一雙手抓住了她,她回頭正要踢打,看到那人是誌忠。秋萍一聲號啕,倒在誌忠懷裏。

秋萍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反正她坐在小屋的椅子上了,金貴哭累了,趴在誌忠的肩頭睡著了。長順接過金貴放到床上,誌忠看了看秋萍瘋狂過後淩亂呆滯的臉,一言不發地走了。

秋萍說,長順你答應過我的,你說話不算數!長順說,我該死,我沒管住自己,我怎麼就管不住自己呢?!秋萍說,你管不住自己,你聽我管不?長順說,聽。那好,明兒咱們就辭工回老家。長順說,好,回老家,月底領了工資就走。

有了長順這句話,秋萍開始收拾東西,能帶的帶回去,不能帶的送人,誌忠用得著的送誌忠,小孩子的東西可以送給東屋那家,那家的老二剛五個月。正收拾著,東屋的女人抱著孩子過來,很知己地對秋萍說,真的要走啊,不管你男人了?秋萍說,他也一起走的。一個月兩三千塊錢呐,舍得?秋萍說,舍得舍不得的,肅靜。依我說呀,妹妹你也太老實太較真,想想吧,孤男寡女在外打工,累得不行,也就是臨時湊對找找樂子,長不了的。廠子裏好多打工男女搭夥住,老家都有家的,也不礙什麼,想開點就什麼都好說。秋萍問,真的嗎?妹妹我騙你幹嗎,我生老二前在別個城市打工,也有過個要好的,大家互相照顧吧,他爹在這裏幹什麼我也不問,這不有了老二日子照常過。秋萍說,我們北方人死腦筋,過不去這個檻。有些檻,過不去也得過的。東屋的女人精瘦,化著妝,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兒。她又貼近秋萍耳邊壓低嗓門說,北屋的帥小夥不是對你蠻好。秋萍驚得眼皮一跳,說,咱是過來人,說什麼都好,人家沒結婚的小夥子,不好亂說毀了人家的名聲。東屋的女人便捂著嘴笑。秋萍心裏亂亂的,更打定了回去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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