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魯曾直言不諱地說,她隻喜歡漂亮的男人。她也喜歡女人,但她喜歡的女人不但要漂亮,而且要有才華、要有靈氣、要有教養。長期以來,吉魯一直在尋找和研究這樣的女人,也寫過許多這樣的女人,如《瓦格納夫人》、《居裏夫人》、《馬克思夫人》、《馬勒夫人》等。我最喜歡的,是她的近作《莎樂美———一個自由的女人》,寫的是一個像她一樣美麗而神奇的女人:莎樂美,一個俄國貴族的後裔,她“修長的大腿、柔軟的細腰、明亮的大眼、濃密的金發”迷倒了三個偉大的男人———尼采、弗洛伊德和裏爾克。她有丈夫,卻從不與丈夫同床;她身邊的男人絡繹不絕,但從來不允許他們碰她一下,柏拉圖式的愛情在這個性感的美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演繹。但莎樂美並不是個花瓶,她出版過不少小說,她寫的詩文竟讓裏爾克感到吃驚,她寫給弗洛伊德的書信不但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而且完全可以當做美文來欣賞。更重要的是,她還是這些追求者的創作源泉(當然也是痛苦的根源),沒有她,尼采就寫不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而裏爾克又寫了多少詩給這位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人,甚至要為她自殺。

吉魯寫這本書的時候已願園多歲,但書中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樣,似乎沒有“衰老”的痕跡,這本書好像出於一個正在熱戀中的少女之手,主人公的浪漫故事和作者的激情完全融合在一起。一個沒有愛、沒有熱情、沒有青春活力的人是斷然寫不出那樣的文字的。顯然,莎樂美是吉魯所向往的女人,她在這個女人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希望和夢想。不過,她又在書中不無得意地揭露,莎樂美36歲時偷偷流過產,是誰的孩子?不得而知。吉魯還據此進一步推理說,莎樂美不允許男人碰她,並不是生理原因,而是心理原因:她小時候長期被包圍在寵愛她的男人當中,有過亂倫傾向,這使得她後來在身體上對男人有一種恐懼和抵製。但吉魯並沒有證據,這隻是她的一種直覺,她的這種推測讓人明顯覺得她是在妒忌,可這並不妨礙這本書一出版就成了法國的暢銷書。

吉魯的最後日子

2003年,86歲的吉魯還在寫書。2004年年底,她的出版商曾告訴我,她剛剛完成了一本小說《豹斑》,將於2005年2月出版。於是我便等啊等,誰知,等來的不是新書,而是吉魯去世的噩耗。

吉魯這麼快就離開了人間,我沒想到,她本人也肯定沒有想到。她對自己很自信,對自己的才華自信,也對自己的身體自信。1月16日,她約作家亨利原萊維的夫人阿麗絲去巴黎喜劇院看《大美人和小笨蛋》首演,一同前往的還有一直在照顧她的弗洛朗絲。看完演出,她的心情很好,一邊走,一邊和阿麗絲談笑風生。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下樓梯時,也許弗洛朗絲忘了扶她,更可能是她沒要弗洛朗絲扶她,結果一腳踏空,摔了下來,當即昏迷不醒。救護車很快就把她送到了醫院裏,她與死神搏鬥了三天,19日,還是撒手而去了。

吉魯的去世在法國引起了巨大的震驚和悲痛,各界紛紛表示哀悼。法國總統希拉克說:“我和許多法國人一樣,欣賞她智慧而銳利的目光、狡黠的幽默和才華橫溢、細膩優美的文筆”;總理拉法蘭說:“無情的筆、熱情的聲音、犀利的目光,使她成為現實與思想之間的一根紅線”;文化部長阿雅貢則稱她為“思想最閃光的法國女人之一”。

吉魯的一生是異常豐富的一生,她愛過,恨過,痛苦過,幸福過。她幾乎體驗了人生可以體驗的一切,可以說她活了幾輩子,所以裏納爾蒂感歎道:“我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美的人生!”對於死,吉魯並不感到害怕。早在1977年,她就在散文集《活著的幸福》中說,麵對死神,她很坦然,並希望她死後,遺體能夠成為花肥,讓鮮花開得更加豔麗。她的願望能夠實現的,如此富有活力的生命,回歸大地後,一定能開出最美麗的花朵。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