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彩的光芒(1)(3 / 3)

文秀的臉也沉了,問她為什麼不可能。

文燕也笑著坐在文秀旁邊,對明月說:“媽,文秀和何剛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你就別管他們的事了,再說何剛人也挺好的。”

明月的氣便往文燕的身上撒:“文燕,你是姐姐,又是軍人,黨員,在文秀的事情上你怎麼那麼糊塗啊。他們在一起就是不合適。”

文秀仍然隻是問為什麼不合適。

明月說:“何剛會毀了你的前途,你清楚不清楚,成分問題是一個原則問題……”

文秀想解釋,明月不容她說話就接著說:“你聽我說,媽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也不講究什麼門當戶對,何剛對你好,媽都知道,對咱家有恩,媽也記著,可何剛他父親是……”

“何剛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再說以後……”文秀還是忍不住插嘴。

“以後?什麼以後。就是再過二十年三十年也是照樣受牽連。”明月的口氣變硬。

“我不怕牽連。”文秀的口氣也變硬。

“你……”明月一下噎住,說不出話。

“媽,我覺得我和何剛在一起很好,況且爸爸也很喜歡何剛啊。”文秀怕媽真生氣,變軟了口氣,但搬出了爸爸,綿裏藏針。

“誰喜歡也不行,我告訴你,你和何剛的事情,咱家誰說了也不算,就我做主,何剛那邊的工作我去做。”明月果真生氣了。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做主。”文秀也當真生氣。

“你怎麼和媽說話呢?啊?你想把媽氣死啊?”明月站起來,指著文秀說,聲音高了幾度。

“我不管,我要和何剛在一起,吃苦受罪我願意。”文秀也站起來,甩下這句話,就走出去。

明月看看文燕,說不出話。

文燕看看明月,不敢說話。

市委常委會在夜間召開。

本來臨時召集會議,也屬正常,但是開這樣一個會議,卻是大家沒有想到的,這些常委們忙地麵上的事很多,地麵下的事想得少。

周海光先介紹情況:“在國務院[1974]69號文件下達兩年時間內,華北及渤海地區的地震活動確實空前活躍起來,總局預測京、津、唐地區今年有發生五至六級地震的可能,前段時間在我們唐山出現的問題尤為嚴重。在最近幾天裏,又發生了一係列臨震異常現象。唐山目前處在一個高度危險時期,地震很有可能隨時發生。雖然我們現在還無法確定發震的準確時間,但是我認為市政府應當盡早做好防震、抗震的準備工作。”

周海光說完,常委們立時像開了鍋一樣議論起來。各種意見都有,但大體上可分為兩派:一派認為在沒有確定發震時間,沒有發布臨震預報的情況下就采取防震措施,不但會嚴重影響生產,還會造成市民恐慌,引發一係列不可預料事件,會造成很壞的政治影響。另一派以副市長梁恒為代表,認為可以先做一些準備工作,為了不驚擾市民,可以先把抗震所需的糧食、藥品、車輛、燃油以及一些生活必須品準備好,在全市架起高音喇叭,廣播電台組織兩套人馬晝夜值班,保證緊急時指揮暢通。還要組織解放軍和民兵協助公安民警加強治安管理。其實這樣一來,說是不驚擾市民,也已經是滿城風雨了。

兩種意見相持不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向國華的身上,會場靜下來,隻聽到向國華的手指輕輕叩著會議桌,他在沉思。

半晌,向國華一字一頓地說:“各位,今天的會議是決定我們唐山百萬人口的生命和國家財產安全的會議,在座各位責任重大啊。我的意見麼……”他略一停頓,掃視一下會場。誰也不說話,連動一下的人都沒有,所有的目光都向他集中:“……一個字,防。我決定,立即采取防震措施,出了問題我向國華負責,有意見的可以保留意見。今天做出的決定,任何人無權泄露,包括自己的親屬子女,這是組織紀律。”

東湖,是一個開灤煤礦塌陷區形成的湖泊,深不見底,故俗稱鍋底坑。水深,水麵又廣,春日楊柳依依,夏日荷花映日,秋季蒹葭蒼蒼,是人們遊玩垂釣的最佳去處,也是唐山的著名風景區。

夜幕下的東湖別有一番姿色,楊柳,荷花,蘆葦,都融進無邊的夜色之中。無邊夜色之中隻見看不到頭的水波,月光如霏霏的雨絲灑下來,融進水波之中,水波便白了,亮了,閃閃爍爍,明明滅滅。

輕微的晚風吹來遙遠的蛙鳴,把無邊的夜色襯得格外寂靜。

文秀和何剛坐在湖邊,輕輕地說著話。

“你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何剛說。

“我給你們廠裏打電話了,說你們鋼廠今天搞業務比武。”文秀說。

“這次進京演出怎麼樣?”何剛問

“還行。對了,前幾天我和我們團長說了一下你的情況,團長說,他考慮一下,如果你能調到我們團,咱倆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文秀雖說剛和媽生過氣,見到何剛,就把生氣忘了,隻有喜悅。

“那樣的好事怎麼能落到我的頭上呢,我怕是要煉一輩子鋼了。”何剛有些泄氣,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明月。

“起來,你別把一切都看得那樣暗淡,一切都會好起來。”文秀拉起何剛,要他為她吹口琴,吹《喀秋莎》,何剛說都吹過不知多少遍了,文秀不依,一定要他吹,於是何剛掏出口琴。

輕快的樂曲挾著向往與愛慕,在晚風中流蕩起來,蛙鳴也消隱了,隻有這輕快的樂曲在閃爍的水波上麵輕輕地遊走。

文秀起始還靜靜地聽,慢慢地,她站起來,跳起了輕盈的舞蹈,如月亮裏麵走下來的精靈。

何剛看著文秀,逐漸忘了吹奏,整個心都融進了文秀輕盈的律動之中。

好半晌,文秀才發覺沒有了樂聲,她停下來,問何剛:“你怎麼不吹了?”

“你跳得太好了。”何剛輕輕地說。

隻這一句話,文秀便醉了,她輕輕坐到何剛身邊,低聲說:“是你吹得好。你那首曲子寫完沒有?”

“還沒有。”何剛也低聲說。

“寫完先給我聽。”文秀歪著頭看何剛。

“那是一定的。”何剛躲閃著文秀的目光。

文秀由包裏拿出襯衣:“我在北京給你買了一件襯衣,你試試,合適不。”

“合適。合適。”何剛連聲說。

“什麼合適呀,你還沒試呢。”文秀的眼睛在夜色中很明亮。

“回去試。”何剛的聲音有了緊張。

“不,現在試。”文秀的聲音很堅定。

“我沒穿背心。”

“我不管。”

“那好吧。”何剛難為情地脫下衣服。

文秀邊給何剛穿衣服邊說:“你臉都紅了。”

“沒有吧?”何剛的語氣很不肯定。

“紅了。”文秀的語氣很肯定。

“沒有。”何剛繼續否認。

“就是紅了。”文秀笑了,輕輕地笑。

月亮隱進一朵雲彩之中,水波也不閃爍,隻有兩人輕微的笑聲如漣漪般蕩漾。

同樣的月亮照進向國華的臥室,臥室已熄燈,明月已睡著,向國華卻靠在床上吸煙,香煙的亮光在黑暗中明滅,應和著由窗簾的縫隙溜進來的月光。

向國華輕輕揭開被子,要下床拿桌上的資料。

明月醒了,問:“老向,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啊。”向國華歎一口氣。

“為地震的事吧?”明月也坐起來。

“是啊,雖說海城的地震預報成功了,但是四川北部搞防震,鬧得停工、停產,已經不可收拾了,唐山要是這麼鬧起來,怎麼得了。”向國華好像比在常委會上老了許多。

“老向,你們不是已經做了安排嗎?地震台不是正在調查嗎?”明月關心地問。

“心裏沒底啊。”向國華拿起桌上的資料看起來,他讓明月先睡。

太陽還沒有出來,唐山便醒了。唐山在火車的汽笛聲中醒來,在夜班工人回家的笑語聲中醒來,在無數自行車輪子的滾動中醒來。

這座以出產煤炭、鋼鐵、水泥、陶瓷著稱的城市,也有自己的色彩,自己的韻律。

白楊樹在晨風中抖落著露珠,白楊樹下翻飛著彩色的毽子,還有舒展的太極拳,一本正經的甩手療法,更多的則是那些肌肉突起的小夥子們,他們把鐵製的杠鈴和石製的敦子摔得山響,把啞鈴和石鎖舞得翻飛,甚至光著膀子穿上跤衣,虎視耽耽地弓腰互視,戴上拳套子對著掛在樹上的沙袋一頓狂擊。

更多的則是在馬路上長跑的人們。

這是一個酷愛運動的城市。

向文燕穿著一身紅色運動服,在馬路上跑著,如領春的燕子牽著風飛翔。

豔陽高照,東湖的水麵漣漪繁興。

周海光和他的同事們站在船上,專注地看著水下。

水下,莊泉穿著笨重的潛水服,在下淺。

“聽說莊泉以前是潛水大隊的主力?”周海光笑著問。

“可不是嘛,老台長在的時候硬給挖過來的。”超凡也笑著說。

莊泉繼續下潛,水下越來越黑,突然,他感到一陣震動,水像開鍋一樣沸騰,擾動的水波使他難以保持平衡。不遠處,一縷紅色的光芒突然由水底閃現,直射上來,晃人的眼睛,又突然轉向,在沸騰的水波間平行著穿刺過去,如一條遊龍般穿越沸騰的水波,遊向看不到盡頭的遠方。

莊泉緊張地牽動繩子。

周海光發現繩子在動,喊工作人員趕快拉繩子。

莊泉被拉上,人們掀開他的潛水頭盔,一股熱汽冒出來,他大口地喘著氣。

“怎麼了?”周海光問。

“湖底開裂了,出現一道暗紅色的光。”莊泉說。

“上岸。”周海光隻說了這兩個字,便不再說話。

水麵依舊波平如鏡,小船在水麵上緩緩而行,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