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星期,我問皂頭佬,你上次罰了多少錢。這個三十多歲但看起來像五十多歲的矮個說,沒收了,沒罰,關了一天。那還好。我說。隔了半個月,他又開始賣鳥了。
皂頭佬斜對麵的那個賣菜婦女,我有點煩她。說不上原因。她四十多歲,坐在小板凳上,手不停地剝豆子,眼睛看著路人。她大多時候是最後一個賣菜回家的人。有幾次,新聞聯播都開始了,我才下班,我看見她還守著小攤子。有一次,是在春季吧,夜色纏繞了指尖,我看見整條巷子裏隻有她守著一小缽白玉豆。我說,白玉豆多少錢一斤。她說,六塊。我說,我買吧。其實我沒想買,隻是想讓她早些回家。她賣蔬菜,辣椒、蘿卜、芋頭、大蒜之類的,豆子是每天都有的,豌豆、毛豆、蠶豆,她的手指頭沒有空閑的時候。她的手指頭短,粗,有皸裂的黑縫。正常上班的情況下,我每天路過她身邊四次,她每次都說同樣的話:買點菜吃吧。她的眼睛一直看著你,除非你把頭轉到向另一邊。一次,我買豆子,我對這個有點暴牙的女人說,你一天要問多少遍買點菜吃吧。她說,習慣。我說我都聽煩了,累不累啊。她說,不是講價就是吆喝,不然嘴巴都沒用處了。我說,你的吆喝是不是要在家裏練習,不然你的吆喝怎麼會讓人聽起來那麼哀憐呢。她低下頭,剝豆子。雖然煩她,但我還是盡可能光顧她的菜攤。我知道,一個人的聲音就內心的容顏。
我住在白鷗園差不多有七年了,八角塘也走了七年。這條街道無意之中丈量了我每一天的生活。我們盛開在各自的生活裏,即使是盛開得如同枯萎一般,也是所允許的,隻是各自盛開的秘密我們都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