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看畫,博物館和畫廊是兩大係統、各有千秋。所以我又到博物館去看畫,博物館是非營利機構,人選作品一般被認為具有一種當代藝術潮流的代表性或前衛性。不知怎麼的,我很想看見中國畫家的展覽,可惜尋遍了整個“現代藝術博物館”也沒有看見中國畫家的展品,我悵然若失地又回到了索荷畫廓。這時聽說一家台灣畫廊就在附近,然而天色已晚,我隻好沿著人夜的百老彙大街,驅車急駛而去,等下次再來這裏,再去看畫。

在音樂的世界裏在夏威夷朋友家裏,隻要打開組合音響,我就會一整天都沉浸在音樂中。朋友家的片可謂品種繁多,貝多芬、肖邦、莫紮特、柴可夫斯基、舒伯特等著名音樂家的曲子比比皆是。它們令我陶醉也令我感傷。

我喜歡音樂由來已久,童年的時候在父親的組合音響裏聽得最多的是舒伯特的交響曲,和他的《美麗的磨坊女八《冬之旅》這兩都歌曲集。當年我一點都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放來放去放舒柏特的曲子?直到成年後才知道父親當年處在“逆境”懷才不遇。而舒伯特與莫紮特一樣是個“旋律天才”,但舒伯特相當潦倒,比莫紮特的境況還壞,比莫紮特的命還短,他隻活了歲。

我真正接觸西洋音樂是我六歲的時候,那時在外祖母家的琴房裏學習彈鋼琴。我最早接觸音樂大師的作品是巴赫,他的《賦格曲)和《三部創意曲》整整捆綁了我兩、三年時間。說實話,我沒有彈鋼琴的天才,隻是在外祖母髙舉的鞭子下被逼的。但父親的組合音響,卻使我喜歡上了音樂。後來,隻要我陶醉於音響,進人音樂的世界,我的身心就會如魚得水,並從中發現:肖邦的鋼琴協奏曲如春潮、如月華、如鮮花燦爛、如水銀瀉地;而貝多芬的音樂則以他的嚴謹、雍容、博大、雄偉使人五體投地地崇拜;當然還有莫紮特、紫可夫斯基等音樂大師們的音樂,都會給人一種深沉、憂鬱而又才華橫溢的感覺。

我的朋友也特別喜歡舒伯特的交響樂,那天我們一起聽舒伯特的第八(未完成)交響曲。其實“未完成”雖隻有兩個樂章,但也是很完美了,根本無須再畫蛇添足。所以當我們聽舒伯特的交響曲時,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父親的身邊。然而,與童年不同的是,我明白了在音樂的世界裏,大師們的作品確實能給我們一種神聖,一種靈魂沐浴後的通暢,一種對人生苦難、困擾的理解和肯定,一種健康活下去的力量與源泉。

舞蹈的歡樂在夏威夷“外奇奇”海邊公園和大百貨公司內,我好幾次看見土著波利尼西亞後裔免費為觀眾表演舞蹈。因我曾經在歌舞團舞蹈隊呆過兩年,故而一直都很喜歡看舞蹈。夏威夷最負盛名的舞蹈是草裙舞,它是一種用手勢和舞步表達思想感情或故事情節的舞蹈。第一次看這種舞蹈時,感官上大受衝擊,驚訝和激動得讓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那種舞姿的優雅,背景的寫意,以及那種情感凝重的氛圍,都令我覺得它精心而又隨意,充滿活力而又雅致驚人。你很難說清這舞蹈的內涵到底是什麼,但它卻可以與你內心的所有情緒吻合起來。真是你處在什麼樣的心境,你就能賦予它什麼樣的意蘊。

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在國內某大劇院的舞台上,在一片變幻莫測的聚光燈的追逐下激烈舞蹈。音樂的金箔圍繞著舞台的空間旋轉拍擊;幾乎從頭至腳地穿透我的全身,我沉迷於旋轉、騰跳之中,身體仿佛正在噴射放縱的岩漿。這是一次絕對的舞蹈歡樂,也是生命喧嘩中的靈魂出竅,和物我皆忘的體驗。從那個晚上後,我已不再跳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我有時仍會去觀看某個歌舞團的演出,但卻驚訝地發現那些舞蹈已與當年不同,有些現代舞雖然編排得不錯,可年輕的男女演員大多隻有技巧的演繹,而無舞蹈的精神。我想時代不同了,也許我的許多習性已不合時尚,不合潮流了。然而來到美國,有一天晚上在一家酒吧,我和一邦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幽暗的燈光曲徑式地引出內心沉寂已久的騷動。我放下酒杯,舒張手臂,一股力量使我步入舞池。這時我再現的不僅僅是青春質地,也不僅僅是依然柔軟的腰功、腿功,而是生命內在精神和馬拉鬆式的耐力。我舞蹈著,有一瞬間我的身體向後彎至幾近地麵;像一把拉滿的弓,這是舞蹈的歡樂。於是,我想我與舞蹈的緣分並沒有結束。我要一直跳下去直至生命的結束。

一往情深我從一片綠色的草坪走向路盡頭的金色叢林,路邊有開得豔麗的彩虹花,頭頂有藍得耀眼的天空和大朵大朵漫遊的白雲,一座巴洛克式的別墅倚在叢林邊,叢林的前麵是大海。海灘上有就穿著白色連衣裙、赤著腳的倩影與足跡。

我孤寂的時候,喜歡在海灘閱讀被陽光浸透的文字;也喜歡在海風的吹拂下,漸漸輕盈的身體變成一隻白蝴蝶。這是多麼優美真實的畫麵,它的名字叫:夏威夷。我與這張臉龐初識的刹那,就知道我會把自己的靈魂,毫無保留地交給這片陌生的土地。

我曾到過新加坡、泰國和香港,也知道有許多國家和地區的風光令我神往。如:德國美麗靜穆的郊外,法國的塞納河畔;荷蘭神秘旋轉的風車,以及日本櫻花夾道的幽情氛圍等等。世界上真是有很多風光騰旋的城市,但我獨獨迷戀美國的夏威夷。這就像夏威夷滿山遍野的彩虹花,每一朵如一位儀態萬方的美人,她們或端莊雍容,或高貴冷傲、或嫵媚豔麗、或沉靜幽雅、或甜美可人……在這些女性美中,我獨迷戀空穀幽蘭般的沉靜女性。她們如紫羅蘭在星夜下迷離的露光,讓我體味戴維,梭羅遠離塵囂回歸自然過那種樸實生活的快感,而夏威夷給我最直捷的感覺,恰好就是這種生活的投影。

夏威夷盛開的不僅僅是豔麗無比的彩虹花,還有那安謐、輕盈、平和的陽光。那些在山角處不被人看見的鮮花,它們寧靜地開放又凋謝,多麼像蘭心蕙質的女性,她們美好而幽秘的一生,令人尊敬。所以,夏威夷雖是美國的領土,但空氣中很少有升騰著的現代化和競爭氣息,它繚繞大地的是安詳與靜謐的光輝。

因此,夏威夷的陽光與寧靜是我喜歡的精髄。它的風情與我的心境如同兩個一拍即合的情侶,和諧而協調。它,的醉人的大海,則令我一往情深。我知道我那顆躁動疲憊的靈魂,在這裏得到了最安寧的歸宿。

空山鳥語空山鳥語住在夏威夷的這段日子,最依戀的就是屋處林中的鳥鳴了。尤其是那布穀鳥的啼叫,總把我從朦朧的睡夢裏喚醒,仿佛在告訴我:“光棍好苦”哦。

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陽台上,看鳥兒在林中鳴囀,聽一陣又一陣的啁啾之聲。這時和平、寧靜、清幽格外使我感受到空氣的純淨、天地的寬闊和大地的一片生機勃然。於是,我與鳥兒產生了相親相愛的戀情,特別是黎明時分,真是深感不可一日無此君!其實,我自小就喜歡聽鳥兒的啼唱,我以為鳥兒的啼唱本身就是奇妙的音樂。它們像長笛圓潤的音階在旋轉,像小提琴I:弦上跳躍著成串成串清脆的滑音,像琵琶四弦嘈嘈切切,老雁雛鳥在合唱。所以無論黃鸝、畫眉、鷓鴣還是布穀鳥,它們的叫聲都是那麼單純、豐富,又和諧、默契。如果你多情,那鳥鳴就顯得特別纏綿;如果你別離,那鳥鳴就會變得動魄驚心。鳥兒是多麼善解人意啊!難怪奧地利作曲家海頓寫過《鳥兒四重奏》《雲雀四重奏》兩首傳世之作。

現在,世界上有許多聲音都會使人感到鬱悶、煩燥。然而這夏威夷婉麗清脆的鳥聲,卻給人帶來寧靜與平和。我想大多數經過坎坷歲月磨難過的人,都喜歡安靜。而寧靜中聽鳥兒的歌唱,是不論沉浮榮辱、貴賤貧富的,隻要你願意,你一定能聽出些空山鳥語的門道來撞擊著疼痛的往事夏威,本名謝信一,台灣大學外文係學士,台灣大學中文係碩士,柏克萊加州大學語言學博士。現任美國夏威夷大學東亞語言係教授。是當今台灣詩壇較有知名度的詩人之一。他的詩以抒情見長,具有中國古曲詩詞的韻味。

最近,我讀完他的第一部詩集《小碼頭),完全被他濃得化不開的情詩深深吸引。的確,愛是一種思緒,有時是透明的水,有時又是血。是血的時候,還有疼痛。

曾讀過不少抒情詩。但某種抒情詩脫離了詩的根本存在點一精神時,就隻是用辭藻堆積起來的一個建築,它或多或少減弱了一首詩來自內心的語言和原動力的那種樸素的可感性,使一首本來內涵份量頗重的詩,顯得意緒輕飄、匠氣十足而充滿了虛飾和偽善。然而,夏威的詩注重的是生命的體驗,他力圖使詩返回到它的本原,在一定程度上恢複詩內在的純粹與魅力。《小碼頭)是一首卷首之作的詩,這首詩不啻是作者的自白。當他驅車重來小碼頭看海時,海水裏流淌著他滴著血的生命故事。顯然,這故事並不是故弄玄虛,百是深切體驗之後所敘寫的藝術真實。它使我感到眼前夏威夷千溝萬壑連綿起伏的群山,以及藍得醉人的大海裏回蕩著作者如泣如訴的心酸曲,聽得我忍不住流淚。

我走進了夏威詩的藝術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