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災:雪向梅花枝上堆
看到吳淑姬如此一意孤行,夫家也撕破臉皮,以不守婦道告上官府。當時王龜齡是湖州太守,經手此案。因吳淑姬素有才名,而夫家在當地也是大戶,王龜齡不打算按律辦事,而是進行調解,不料吳淑姬拒不接受調解,寧願坐牢也要離婚,結果被判了兩年徒刑。
但吳淑姬並不後悔,兩年時間彈指可過,出來後再找個如意郎君亦非難事。這種想法在當時並非不現實,一是南宋法律雖然反對夫妻離婚,但判刑一般不長,刑滿後也不耽誤事。吳淑姬入獄時尚未滿二十歲,出獄後還是如花似玉的少婦,再嫁不難;二是當時社會亦不禁止女性改嫁。
吳淑姬被關進了大牢,又遭受了刑罰,這大概是曆來才女中,精神上和肉體上遭受摧殘最慘的一個了。
終於,吳淑姬時來運轉。官府裏一些幕僚聽說鼎鼎有名的美女詩人被關押在監獄裏,都想一睹才女的風采。於是有一天,一個有點威望的小頭目,帶著幾個幕僚到監獄裏看她。
他們擺好酒菜,讓獄卒請吳淑姬來。小頭目見吳淑姬雖然帶著枷鎖,但風度不減昔時,且氣質高雅,連忙讓獄卒為她開枷鎖,與大家一起暢飲。
席上,小頭目對吳淑姬說:“我們久慕才女的非凡文采,本官也是個憐才惜才的人。大家都知道你擅寫詞,你今天若是能即興作一首自詠的好詞,說說你現在的處境,我就盡量想辦法到太守那裏為你說情,替你開脫罪名。不然的話,你這回真慘了。”
吳淑姬說:“那就請出題吧。”
因當時正是冬雪未消、春日且至之際,小頭目就以此景為題。吳淑姬目視窗外,飛雪剛過,梅花正在傲放清香,稍作沉思,很快就提筆寫下《長相思令》:
煙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
醉眼開,睡眼開,疏影橫斜安在哉?從教塞管催。
雪壓梅花春不來,塞管聲聲入獄中。
舉座讚賞,盡歡而散。
第二天,大家帶著這首詞去向王太守求情,說吳淑姬實在是太冤枉了,請寬大處理。王太守看罷這首詞,擊節讚賞,接著公正地審理此案。
在大堂之上,王太守見吳淑姬雖衣衫不整,容顏憔悴,但眉宇間猶存清雅之氣,再看那富家子弟粗俗不堪,心中便有幾分厭惡。在聽過二人陳述後,判決他們離婚。
尋友聲:聲尚帶嬌羞
吳淑姬重獲自由,回家後,她對父母說:“除非斷簪複合,否則我誓不再嫁。”
父母也對她的這次磨難心有餘悸,便不再相逼。於是她收拾好閨房,每日裏邀約舊日好友,琴棋詩畫,風花雪月,好不愜意。
那天,一個要好的姐妹來訪吳淑姬,看到書案上的新詞《小重山》:
謝了荼蘼春事休。無多花片子,綴枝頭,庭槐影碎被風揉。鶯雖老,聲尚帶嬌羞。
獨自倚妝樓。一川煙草浪,襯雲浮,不如歸去下簾鉤。心兒小,難著許多愁。
好友讀罷不禁黯然,知道吳淑姬心事又不好多說,便告辭而去。幾天後,她再來看望吳淑姬時,手上多了一疊詩稿,請吳淑姬賞閱。吳淑姬一看,麵露喜色,大誇好友詩藝精進。女友大笑說:“非我能也,實為楊公子書。”又告訴她楊公子名子治,是自己的遠房表親。
“楊子治?我怎麼不認識?”吳淑姬問道。
好友笑著說:“想認識不難,下次我帶他到詩社,你們不就認識了?”
吳淑姬咻的臉紅,低頭不語,算是默許。好友走後,吳淑姬細閱詩稿,越看越喜歡,讀畢已是愛不釋手。
果然詩如其人,在詩社裏,兩人一見鍾情。一來二往,不久便暗定了終身。
這天,吳淑姬告訴父母說:“玉簪已合,想必姻緣將至。”父母大喜。果然不幾天,楊家便登門求親,父親一口應允。
新婚之夜,楊子治問新娘子:“我聽嶽父說,你第一次結婚前,玉簪摔斷,於是還沒拜天地就出了事;而這次我去提親前,玉簪竟然再合?難道真有這麼神奇?”
吳淑姬回答說:“玉簪為我而斷,難道就不能再為我而合?”說完狡黠一笑,楊子治開懷。從此夫婦二人鸞鳳合鳴,恩愛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