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相知於微時(1 / 2)

“喂,你是不是要搬家?我以前的房東,人特別好,那裏的環境也很不錯,旁邊就是一個公園。至於租金方麵,我會說服他給個友情價的。”同事曾澤軒的關懷,讓我受寵若驚。

“你怎麼知道我要搬家?”滿腦子的問號,忍不住蹦出一個。

“那天聽你跟葉子討論。嘿嘿。”他低著頭,眼睛看著地下,好像在自言自語。

“哦,謝謝哈。”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需要的話打電話給我吧。”

“好的,我回去跟葉子商量一下。”

他疾步如飛地走了。看著他漸趨模糊的瘦弱背影,感動的暖流湧上心頭。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誰也不想欠誰,有人願意向你伸出溫暖之手,不得不說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

“老實交待,你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葉子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趴在我的肩上,陰陽怪氣地質問。

“沒什麼啦,就是聽說我們要租房,推薦一個熟人的房子。”缺乏底氣的聲音,微弱得像嗡嗡的蚊子聲。

葉子是我的高中同學,閨中密友,全名叫蘇葉。據說她剛從產房出來時,爸爸興奮地迫不及待地把她抱入懷中,她馬上撒了一泡尿予以回報。爸爸給她取名為蘇葉,意為希望她像蘇葉一樣溫和。沒想到長大後的葉子,性格大大咧咧的,有些男孩子氣。

我和葉子認識8年了。8年來,我們沒有紅過一次臉。我們的友情就像陳年老酒,時間愈久愈濃烈醇香。

那時候的我們,如同井底的青蛙,對外麵的時間充滿了好奇,總是時不時地踮起腳尖仰起頭睜大眼睛往上看,希望能看到未來的樣子。但是井底太深,從井口投射過來的光線,太微弱,太朦朧。於是,我們拚命地往上爬,即使前方還是一片漆黑迷離,即使累得氣喘籲籲,仍然義無反顧。因為我們知道,每往前爬一步,就離理想近一步,就和未來接近一步。

害羞、自卑、不愛說話的我,總是紮起高高的馬尾辮坐在靠牆的角落。沒有人關心,沒有人

瞧得起,自己仿佛就是優等生的陪襯品。即使課間與同學們嬉戲打鬧的時候,也不敢放聲大笑。我覺得自己是沒有資格笑的差等生。有時候實在忍不住想笑了,就用手緊緊捂住嘴巴,極力不讓別人看到我門牙前那兩顆潔白的大“兔牙”。

一個匆忙盛開的夏日中午。在陽光繁盛的拔節下,教室窗外的竹林長得密密麻麻鬱鬱蔥蔥的。一個不相識的男同學,把卷起的書當話筒,在竹林裏深情地唱著任賢齊的《心太軟》。那時任賢齊是當紅歌星,他的歌曲風靡整個中國,飄揚在校園的每個角落,基本上每個人都會哼一兩首他的歌曲。那位那男同學每每唱到軟字的時候,忘我地閉上眼睛,把音拖得很長很長,且把第三聲音調唱成了一聲。站在教室窗前的我,肚子都快笑痛了。

“你笑的樣子真好看。”那是我長那麼大聽到最動聽的語言。我和葉子的故事從此便揭開了篇章。

“真的嗎?”一直覺得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是最難看的,每次都會有意識地用手捂住嘴巴,這次卻激動得忘記了,恰恰被葉子無意間看到。

“千真萬確,其實你的笑容很燦爛,完全沒有必要把它隱藏起來。美好的東西,是應該展示給大家看的。”她的話,像一滴滴落在幹涸土地上的雨水,不僅滋潤了田地,還灌溉了植物。

晚上趁宿舍沒有人的時候,我把放在梳妝台上的綠色邊框圓形鏡子,裹在上衣裏麵,然後悄悄地拿到洗手間,一個人對著鏡子做出各種微笑的表情。越看越覺得自己那兩顆又白又大的兔牙挺可愛的,越看越覺得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挺迷人的。小小的自信心,在她不經意的一句話中,頓然發出了芽,長出了嫩綠的葉子。葉子就是我灰暗人生的一縷陽光,照耀著我,使我看到了清新明亮的自己。

此後,我和葉子越走越近。她宛如一塊磁場很強的磁鐵,不知不覺地不聲不響地把我吸引到她身邊,從此我們誰也離不開誰。我們一起上課吃飯洗碗打水上晚自習,我們一起做作業聊心事談理想說人生。為多節省些時間來學習,葉子走路快步如飛。我總是趕不上她的步伐,以致同學們見到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我在後麵追趕她,於是被同學們笑稱“跟屁蟲”、“綠葉飄影”等。無論這是善意的調侃,還是惡意的諷刺,我總是樂在其中。認識主要有兩點:第一,說明我們的感情得到了同學們的充分認可;第二,葉子是優等生,作為優等生的影子,自己仿佛一下子變得尊貴起來。

我們每個人都是帶著麵具的表演者,在陌生人麵前是一個麵具,在熟人麵前又是另一個麵具。通常,你看到的不一定是最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