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與燕子依舊保持密切聯係,每天一起上課一起上自習一起吃飯一起散步。這自然引起了許多同學的猜疑。每每有同學拿燕子在我麵前調侃時,我總是淡淡地說:“我們隻是老鄉。”
“老鄉(相)好,老鄉(相)好啊!'那些同學總是這樣怪笑著。
十一假期後不久,學院辦迎新兼慶國慶晚會,我厚了一次臉皮去試唱了首歌,後來竟然有幸登台亮相。那次晚會後,我驚喜地發現,原來我唱歌的天賦不錯。更令我興奮的是,我似乎贏得了曆史係一個美女的青睞。
對於那個美女我是早有耳聞的,傳聞她比較放蕩;我見過她幾次,真的是美女一個,後來我還不經意問知道她叫肖晴。自古以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她主動打我宿舍電話要求與我交個朋友。我這人意誌脆弱,經不起誘惑,就欣然同意了,並且對她產生了與日俱增的好感。
於是,肖晴幾乎取代了燕子在我身旁二十來年的影子位置,除了上課、睡覺,其餘時間我都和肖晴在一起,並且擔心肖晴因為我和燕子走得太近而不滿,所以幾乎每次燕子約我去上自習或出去轉轉都被我以沒時間為由給推脫了。
漸漸的,燕子不再約我幹什麼了,我卻竟然感覺自己的身邊越來越空曠起來。
“喂,影子,把你毛概(《毛澤東思想概論》)筆記給我抄。”一日下課後,我叫住正要走的燕子。要知道,燕子的筆記差不多是班裏做得最好的,再加上我上課從不做筆記,所以每次都用她的。
“早被人借走了!”她冷冷地說。
“哦?這不剛下課,分明沒誰借你的。影子不為主人服務了啊?”我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
“別人預定了。還有,你以後能不能不叫我影子啊?誰是你影子啊?”她不耐煩地說,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更是吃驚,懷疑她今天精神紊亂:“你幹嗎呢?不叫你影子,那叫你什麼?”
“隨你啊,最好什麼也不叫!以後你自己做筆記吧,好像我的一切都該為你服務似的。”她突然提高聲調,發怒了一般。
“不叫就不叫啊,誰稀罕?我還得找女朋友呢,免得人家老說我有你這麼個影子。”我收斂了笑,心裏很是納悶,她從來都不曾對我發火的。我立刻感覺眼前不是燕子,而是一個陌生的愛無理取鬧的女孩兒。
“你!”她沒說完就紅著臉轉身跑了,留我站在原地丈二和尚半天摸不著頭腦。
五
燕子一下子就對我冷漠起來。她似乎開始刻意躲避我,就連上課也離我遠遠的,倘使我坐在一組她就坐四組;倘使我坐前排她就幹脆一人跑到最後一排。要知道她原先為了做好筆記一向坐中間的前三排。
我還真的不再叫她影子了,而是在本來就隻有片言隻語的話語中省略了一切稱呼。每次在吃飯或上課的路上不巧碰麵時,她總是偏著頭假裝沒有看見我,倒是我有所顧忌地禮節性地對她笑了笑,她仍然隻是斜了斜眼睛麵無表情地一聲不吭地與我擦肩而過。我知道,我是哪裏得罪她或哪裏讓她傷心失望了,隻是好多東西我不願去想也無從去想,比如我們的感情,比如我們的相處方式。
一些同學了解到這一狀況後也就不再拿我們調侃了,倒是我時常聽說本班的甚至它院外係的一些男生在追她。好幾次,我也注意到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男生與她說話,我的心竟然開始失落起來,有時還特意地將那些男生拿來在心裏默默地與自己比較一番。
說實話,我在高中時就已發現燕子是屬於比較漂亮的那種了,尤其身材和皮膚很好。讀大學後,她還很順利地成了我們院的宣傳部副部長。因而,有很多人追她是極有可能的。於是,我時常在心裏默默地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燕子?可隨即我又對自己說:她隻是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產生一種類似親情的感情是很正常的;再說我現在不和肖晴很好嗎?即使我真的喜歡她,我也不能腳踏兩隻船。但不管我怎樣去勸慰自己,每次看到她與別的男生在一起時,心頭總會泛起酸溜溜的滋味。
很快,大學的第一個冬天就逼來了。聖誕節前夕,寒冷的濟南終於下起了期待已久的大雪來。我和肖晴的關係幾乎密切得叫人眼紅。我們終日在校園內遊來逛去,儼然幸福的小兩口。不過,我很少讓肖晴和我一起去教室上課,因為不知為什麼,我莫名地害怕燕子看見我和肖晴在一起。
一天中午,我正在宿舍睡大覺。突然燕子打電話來約我去足球場。我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穿了件厚衣就往外跑。
這是她很久以來第一次主動約我。
外麵的雪飄飄灑灑,到處一片白色,踩在地上喀喀吱吱地直響。
“喂,這裏!”我剛一進操場圍欄,燕子就在操場的一角不斷地朝我揮手。偌大的操場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嗬嗬,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裏啊?挺冷的。”我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說。
“不冷啊,你不是很喜歡雪的嗎?喏,這是我送給你的。”她的微笑還是一如記憶中的那麼燦爛而溫馨。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不遠處堆放著一個足足一米多高的雪人。紅紅的鼻子,黑黑的眼睛,樣子特別可愛。
“你堆的?幹嗎送我?”我朝她笑了笑,一下子興奮起來——要知道,在江南老家要堆這麼高大的雪人是缺乏條件的,那裏雖然每年也下雪,但下得很小且時間很短,往往剛一著地就不見蹤跡了;更重要的是,燕子又與我說話並且對我笑了。
“當然是我的傑作。你看看雪人的背後。”她自豪並神秘地說。
“生日快樂!”當我轉到雪人背後看到這四個字時,我一下子呆住了。今天是12月26號,是我的生日!我的父母朋友更包括我自己還有肖晴都忘了,隻有燕子記得!
一種深深的愧疚猛烈地襲上心頭——我不但忘了我的生日,還將燕子的生日也忘了,這是自我懂事後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往常她生日我都會買禮物給她並請她吃許多她喜歡吃的東西。可是昨天一天,我隻知道和肖晴一起去泉城廣場打雪仗去吃冰糖葫蘆了,晚上還和她一起在校園噴泉旁參加舞會一直瘋到淩晨兩點多。作為她這個遠在北方的老鄉,一起成長了十九年的夥伴,我居然對她的生日不聞不問,甚至根本就未曾想起!
“嗬嗬,今天是你生日,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麵對我的禮物卻一臉茫然啊,剛才不還好好的嗎?”她笑了起來,不停地往通紅的雙手嗬氣。我知道,她肯定是凍著了,要知道堆那樣的一個雪人是很不容易的,更何況隻有她一個人。
“對不起!昨天你生日……”我低著頭,已被愧疚和感動哽咽得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沒關係的。我明白。”她勉強地笑了笑,眼睛隨即紅了起來。
我更加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此刻,我隻希望我身上能突然變出一雙很暖很漂亮的手套來,那樣我可以將它送給燕子並鄭重地對她說:生日快樂!
此刻,我是那麼地想讓她的心得到安慰,讓她的手得到溫暖。
“我們在這走一走吧,站著挺冷的。”她依然笑了笑。我明顯看出那笑裏隱藏的強烈的哀傷來。
“你還喜歡雪嗎?”她低著頭,兩隻手揣在紅色羽絨服的口袋中。她的頭幾乎挨著了我的肩膀。我突然疑惑起來:什麼時候燕子比我矮了一截?
“喔,很喜歡。”我的心頭異常沉重,回答這話時,我忽然就想起了在江南時的一個下著小雪的冬季。那時我們大概瀆高二,總向往著有一天能看到北方大雪的美景。我還記得她曾深沉地對我說:“雪就象征著很純很純的感情!”她說這話時我還曾取笑她簡直是一派胡言。
此時此地,我們正身處北國大雪的包圍之中,我們之間卻似乎被雪漫淹得隻剩下了沉默。
北方的雪季再漫長也有消逝的那天,其實我是多麼希望它永遠也不要離開啊!因為那樣燕子送給我的禮物就永遠也不會消失了。可是,一切都不能由我的思想去主宰,冬季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沒走完時,雪人就不知被哪個壞蛋給搗得粉身碎骨了。
為此,我失意了多日。
六
我與肖晴的關係終究是慢慢冷淡了下去,她開始故意不回我的短信不接電話,我約她出來她也多次找不是理由的理由給推脫了。我不是白癡,自然能感覺到我將失去什麼了。燕子和我之間則不知是好還是壞,反正再也找不出原先老粘在一起時無拘無束的情景了。雖然我們還是經常聯係,但彼此都把對方當貴賓一般對待。在我們的交往過程中,彼此是那麼的小心翼翼,似乎很害怕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對方似的。偶爾,幫她做點兒什麼事,她居然還補上一句:謝謝!後來,我借她筆記的時候也不經意地開始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