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衛宣利
相愛卻選擇離開,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如果有來生,一定不會聽任你退出,一定陪你在一起。
桃桃12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林燦。13歲的林燦,是個清瘦冷峻的少年,跟在媽媽的身後,冷冷地注視著這個陌生的家。媽媽的手,撫在林燦的肩上,低聲催促他:“叫爸爸啊。”
林燦的嘴始終緊緊閉著,嘴角有一道堅硬的弧線,很倔強的樣子。桃桃的爸爸寬容地笑,憨厚地說:“別為難孩子,叫什麼都行。”又拉過桃桃,桃桃卻不等爸爸開口,已經乖巧地趨前一步,清脆的聲音如風拂銀鈴:“許阿姨好,燦哥哥好。”許阿姨便喜得一把拉住桃桃,親切地整整桃桃的衣襟,摸摸桃桃的小辮兒,嘴裏一個勁兒地說:“真是討人疼的丫頭。”旁邊的林燦,卻鄙夷地哼了一聲:“就會討巧賣乖!”便摔門而去。
桃桃五歲時,媽媽便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去世,她一直由爸爸帶著。林燦有爸爸,但是脾氣暴烈,喝酒打人,把一個家弄得支離破碎。父母離異後林燦便跟著媽媽。桃桃爸和林燦媽經人介紹走到一起,他們這個家,也就這樣組合在了一起。
桃桃喜歡這個新家,每天放學回來,看到桌子上熱騰騰的飯菜,空氣裏氤氳著飯菜的香味,桃桃小小的心,便歡喜地開出花來。她喜歡跟在許阿姨後麵,幫她剝蔥洗菜,喜歡傍晚時一家人圍在餐桌前,閑閑地吃飯。桃桃總是嘰嘰喳喳說學校的事情,不然就追著許阿姨問東問西。而林燦,隻是悶頭吃飯。有時候桃桃夾了林燦喜歡吃的糖醋排骨放到他碗裏,乖巧地說:“燦哥哥,阿姨做的排骨很好吃呢。”林燦頭也不抬,吃到最後,必定仍把那塊排骨留在碗裏。
桃桃的心,有細小的失落。她從小就希望有個哥哥,可以帶她去樹上捉蟬,幫她撐起橡皮筋讓她跳。還有,隔壁班的小胖,總是在放學路上攔著她,把她梳得整整齊齊的小辮兒弄得亂七八糟。她不敢告訴爸爸,隻是企盼,如果有個哥哥就好了。
可是,冷漠的林燦,完全不是哥哥的樣子。
桃桃和林燦在同一所中學讀書,學校離家有十兒裏的路程。家裏隻有一輛自行車,每天早晨,桃桃坐在林燦的車後,一路晃晃悠悠地去學校。林燦吃飯的速度很快,桃桃跟著他,吃飯也常常囫圇吞棗,有一次她吃得稍慢一些,出門時林燦已獨自騎著自行車走出好遠。桃桃在後麵追著跑,當然追不上,桃桃便急了,停下來,把書包狠狠地摔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林燦,你給我站住!”
林燦站住,回頭看她,眉頭微皺,目光裏有無奈,有躲避,又有揶揄。桃桃使性子,賭氣在原地站著不肯動。林燦無奈地搖搖頭,回來幫她撿起書包,背在自己肩上,又拽著她的手往前走。桃桃低了頭,臉頰微紅,心跳如鼓。桃桃眯著眼睛,一任那雙溫暖的手把她往前牽。是四月,有風,空氣裏彌漫著梧桐花的香甜,芬芳的氣息一直流到桃桃的心裏,泛起柔柔的波。
林燦是學校裏功課最好的男生,總有女生繞來繞去地和桃桃打聽林燦,桃桃便把頭一昂,很驕傲地把長發往後一甩:“林燦,是我哥哥啊!”又小心翼翼地加一句,“他對人可凶了,你不要去招惹他。”看著女生們嚇得吐吐舌頭,倉惶逃離,桃桃便開心地一躍連上三級台階,卻沒站穩,身子晃了兩晃,眼看就要摔倒,正好被一雙手穩穩接住。林燦仍然眉頭微皺,一副不情不願的表情,嘴裏嘟囔:“玩雜技呢?”
16歲的林燦,蛻變成一個沉穩大方的男生。溫暖安逸的家庭環境,漸漸磨去了他的尖銳和冷漠,他的臉上開始有了淺淺的笑意。林燦的心,在桃桃對他的親熱和崇拜中,日漸溫厚而細致。對桃桃,林燦也學會像親妹妹一樣寵著。他會用賣舊報紙的錢,給桃桃買新上市的菱角,回來用刀切開,再一個一個擠出粉白的米來。桃桃便喜笑顏開,隻顧忙著撿了往嘴裏丟。冬天下了晚自習,林燦在學校門口等著桃桃,手裏捧著一袋奶油爆米花或者一隻熱騰騰的烤紅薯。桃桃坐在林燦的車後,一邊吃一邊大聲地唱歌,林燦在前麵哼哧哼哧努力地蹬著車,桃桃突然伸著手臂,把手裏的紅薯遞到林燦的嘴裏:“哥,加點兒油啊!”
學校組織春遊,景區的地攤上,賣各種各樣的飾品。桃桃看中了一對桃木手鐲——古樸雅致的造型,粗獷流暢的線條。桃桃纏著林燦:“哥,買了吧,回家就還你錢,大不了我一個月不吃早飯。”林燦笑著敲她的腦袋:“丫頭,不許賴賬哦。”
手鐲戴在手上,桃桃快樂無比,上下晃動著手腕,兩隻鐲子輕輕相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林燦看著陽光下長發飛揚的桃桃,想起一個詞:環佩叮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