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河變鈔禍根源(2)(1 / 3)

在這種理念下,整個帝國官場隻為了錢而存在:拜見上官要“拜見錢”、上官視察要“人情錢”、節慶上官要“追節錢”、上官生日要“生日錢”、辦理正常公務要“常例錢”、抓捕凶犯跟受害者要“齎發錢”、審判官司向原告和被告要“公事錢”,就算沒什麼事也白要“撒花錢”……

時人曾這樣評價伯顏當政以後的歲月:數十年來,世間風俗壞得不能再壞,隻要當官就習慣於貪汙,隻要有錢就習慣於玩弄女人,自己不以為恥、別人也不以為怪,世間能有良好操守的人千百而無一焉!

河南行省官衙大堂之上居然有這樣的題字:人皆謂我不辦事,天下辦事有幾人!真是恬不知恥到了極點!

別看百姓的事情不辦,自己的事情還是很認真的。本著對金錢的渴望,伯顏和他的爪牙更是把江南土地兼並推向了極致。

至元二年(1336年),伯顏取得了帝國土地兼並中的最高成績:一次性在江南撈了十六萬頃土地。他甚至把屠刀伸向了自己的族人:為搶奪另一位蒙古宗王徹徹禿在蘇州的二百畝土地,汙蔑徹徹禿謀反,在妥歡帖木兒堅決反對下,伯顏依然捏造聖旨處死了徹徹禿。因為,伯顏的祖先曾是徹徹禿祖先的奴隸,理論上伯顏一族應世代奉徹徹禿家族為主人。此後,伯顏又在大汗反對下接連貶斥了宣讓王、順威王等諸多蒙元宗王……

與其閉口而死,何若苟延歲月以逃?

人們隻能再次走上流亡的道路,背鄉井、棄世業、擲百器、遠離親姻、再無定所,輾轉流浪、寄食異鄉異域,走上一條不歸路!流民、可怕的流民不可遏抑地再次出現在中原大地。

至元六年(1340年)二月,天道有常,即使光怪陸離的末世王朝,焉能允許這樣喪心病狂、毫無底線的人存在?

伯顏的侄子(也是伯顏的養子)脫脫擔心伯顏倒行逆施會反噬整個家族,在他主導下,妥歡帖木兒將伯顏貶至嶺南安置,這位不可一世的權相終於死在發配的路上。

虎視南人如草芥,天教遺臭在南荒!

丞相造假鈔

脫脫,自幼受教於當世大儒吳直方,能力挽強弓,可謂文武雙全、一位不世出的奇相!可惜,他生在了元末,雖非亡國之相,卻有亡國之實!

《元史》對脫脫有這樣一段評價:脫脫是一個看淡貨財、女色和金錢的人,有著宏偉的誌向和長遠的眼光,也能夠好賢禮士,但是,這個人辦事性情太急躁,正因為這個原因經常為群小所惑。《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和《中國通史》(範文瀾版)則對脫脫給出了一個同樣的評語:急功近利。

脫脫,究竟犯了什麼錯誤呢?

拜自己的叔父所賜,脫脫登上相位的時候,蒙元帝國經濟已經完全崩潰,至元六年(1340年)大都物價比至元元年上漲了至少六七十倍。

次年,蒙元帝國改元“至正”,脫脫出任右丞相,“欲大有為,以震耀於天下”。從此,脫脫開始了一段長達十五年的獨舞,這段備受稱頌的曆史今天被稱為“至正更化”,也正是這個所謂的“更化”徹底毀掉了蒙元帝國。

十年慘淡經營,脫脫恢複了科舉、經筵,控製蒙元貴族賞賜,減免田賦和徭役,對膽敢製造偽鈔者殺無赦,對盤剝草民的奸邪小吏殺無赦……十年後,蒙元帝國終於有了一絲生氣,脫脫也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他相信自己能夠力挽狂瀾!

脫脫不知道,他看到的其實不是曙光,而是回光返照。

有時候曆史的相似是驚人的。西漢末年黃河曾經改道,銳意求治的王莽政權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黃河水患吞噬掉了。脫脫為相後的第四個年頭,至正四年(1344年),華北地區連續二十多天暴雨,洶湧的黃河在今山東曹縣衝決白茅堤,黃河再次改道,順便毀了京杭大運河河道。《元史》記載,當時平地水深六米有餘,今河南、山東、安徽、江蘇的千裏沃野變為一片澤國,此後,三天一小災、五日一大災,再也沒有消停過。

元人趙天麟曾著《太平金鏡策》,其中總結了天下黎庶有“五死”,被天災害死、被官吏逼死、被軍兵殺死、被債務逼死、被自己懶死(一曰天、二曰官、三曰軍、四曰錢、五曰愚,最後一條不足采信),五死之中天災排名第一,比蒙元貴族還要狠毒。

對帝國統治者來說,把人淹死了倒還清淨,要是淹不死,居民就會變成流民,那才真正麻煩!

元順帝至正十年(1350年),剛剛整頓完朝政的脫脫認為,現在時機終於成熟了:一定要根治黃河!

黃河泛濫、生靈塗炭,帝國立意根治水患,聽起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然而,朝廷上卻有無數人反對脫脫。

曆史有的時候其實很詭異,反對治理黃河的人未必是壞人,讚成治理黃河的人也未必是好人。這就涉及中國封建王朝的辯證法,一件壞事,如果上有明君、下有賢相也未必真是壞事;一件好事,經過萬千封建官僚之手也未必再是好事!自古以來朝廷的工程都是賺錢的大買賣,修河要征調物資、要征發勞役,有著無數的撈錢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