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在位僅僅四年,至大四年,至大銀鈔已經在交易中徹底消失了……
第二位為賞賜而煩惱的大汗是愛育黎拔力八達。
海山之後的大汗是愛育黎拔力八達,也是海山的弟弟,在他手中帝國總算是有了回歸正途的表現。
愛育黎拔力八達在海山即位過程中曾起過決定性作用,汗位兄終弟及也就順理成章,這也是蒙元帝國汗位極少的和平更迭之一。從二人的關係推測,愛育黎拔力八達應該繼續兄長的治國政策,朝政不會有太大變化。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愛育黎拔力八達即位後僅三天就對海山的勢力進行了徹底清洗,並開始推行一係列漢化政策:恢複科舉、翻譯漢學、編撰法典……
惟一沒有改變的是海山的濫賞政策:海山去世當月,愛育黎拔力八達就賞賜蒙元貴族黃金三萬九千兩、白銀一百八十四萬兩、中統鈔二十二萬錠、錦帛四十七萬匹……蒙元帝國的國力早就禁不起如此折騰,於是,蒙元帝國的第四位理財師登場——鐵木迭兒。
鐵木迭兒,《元史·奸臣傳》中排名第四,僅次於阿合馬、盧世榮、桑哥。
任何一個政府最大的合法收入肯定是稅收,漢唐相傳,曆代王朝都以耕地為征稅的標準,地多多納稅、地少少納稅。經過鐵木迭兒認真研究,突然驚奇地發現,忽必烈、鐵穆爾、海山三位大汗雖然想盡各種辦法搶劫財富,惟獨沒有動過腦筋的就是田畝稅。
終於找到摟錢的方法了,這才是摟錢的正途!
鐵木迭兒比較實在,也沒搞丈量土地之類的花樣,延祐元年(1314年),鐵木迭兒一個人對照地圖就估計出了一個全國耕地數字,然後,下令江南諸行省在四十天內向朝廷報送耕地數量。最關鍵的一條,上報數字是硬性任務,不得低於鐵木迭兒的估算數字——如果完不成任務,地方官撤職!
這就是元史中一項著名的苛政——經理江南。
公平地說,鐵木迭兒給出的指標並不是很離譜,甚至低於江南耕地實際麵積。實事求是地說,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土地既然是納稅的標準,那結果自然十分清楚,誰多上報土地誰就要繳納更多稅收。誰又願意多納稅呢,尤其是那些剛剛富起來的蒙元貴族!
蒙元貴族曆來喜歡向大汗索要賞賜,但是,他們也不反對江南兼並土地。入主江南以來,蒙元貴族、色目人迅速卷入了江南土地兼並,這也是忽必烈、鐵穆爾、海山三朝沒有認真核定江南田畝的原因。
麵對鐵木迭兒,蒙元貴族也不是毫無辦法,比如,讓平頭百姓來承擔大土地所有者的所有田賦。
這種方法也不稀奇,無非是看看誰好欺負,然後就給誰多報上幾畝土地,或者在自己地盤上直接提高自耕農稅率,讓弱勢階層替封建官僚和大土地所有者納糧完稅。曆代以來,強勢階層一直就是通過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把賦稅轉嫁到自耕農頭上,無數農人就是這麼被玩殘的。
對鐵木迭兒說,他在某種程度上代表強盜頭兒、代表最高統治者,他並不希望強勢階層把賦稅完全轉嫁到自耕農頭上——如果帝國失去了自耕農,也就失去了最根本的財富來源。於是,鐵木迭兒向各行省加派了很多特派員——章閭(也稱“張驢”),去監督行省的耕地上報工作:每一戶土地必須查實,不得瞞報、也不得多報。
這些章閭給朝廷惹下了大麻煩。
事實證明,這群章閭沒有熊一樣的力量,卻一定有著豬一樣的腦子:為防止鐵木迭兒派人複查,這些人居然想到了一個法子真實增加了自耕農的土地:沒有耕地沒關係,把你家裏的房子拆了、祖墳挖了,不就有耕地了嗎?
《元史》記載,贛州的拆屋、挖墳行動最為慘烈,僅一縣之內就有數千間民宅被毀、墳墓更是不計其數……
憑空增加稅賦會惹得小民反抗,但是,這將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被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誰也不會鋌而走險。現在,賦稅還沒增加,先把人家房子拆了、祖墳扒了,也就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無論活人、死人,大家都混不下去了!
延祐二年,贛州寧都人蔡五舉兵起事,自號“蔡王”。這是一個標誌性的事件,自此,蒙元帝國的武裝反叛就再沒有停止過。
這就是《元史》中所謂的“延祐儒治”。
與海山一樣,愛育黎拔力八達是一個短命的大汗,四年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