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外,夜廷深呼吸都凝固了,緊跟著聲嘶力竭地衝著身後保鏢吼著:“還愣著做什麼?快!”然後整個人都撲進了人群中,拚命地想要擠出一條縫隙來。

人群內,涼至瞳仁劇烈緊縮,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在重物壓過來之前以身護住了夜奶奶,卻也因為重心不穩而往後摔了過去。在摔倒的過程中,她用手背護住了夜奶奶的頭部和脊椎,自己的肩膀卻被掉落的機器狠狠地砸中。

夜奶奶又一次被送進了急救室。

這一次,大發雷霆的不僅僅有夜廷深,還有一向不會幹預媒體工作的夜寂。那些記者在利益麵前已經越過了自己職業的底線,提問已經上升到了人身攻擊,還傷害到了他的親人。所以,還不等夜廷深開口,他便已經讓人吞掉了那幾家媒體,至於那些提問的記者,無疑,已經被媒體界下達了通緝令,自此告別了記者生涯。

當然,如果奶奶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這些懲罰還遠遠不夠。

夜廷深和夜寂在急救室外邊焦急地等待著,而夜南歌則陪同著涼至去隔壁的門診處理剛剛在推搡過程中所受的傷,白寒等六餘名保鏢隨身跟從,以免再出意外。

手背直到手腕處都磨破了,關節扭傷,肩部被砸了一個大窟窿,這些疼現如今對涼至而言都不算什麼。她如今最大的痛是,讓一個老人因為自己幾次被送進了急救室,如果奶奶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還有什麼臉麵去麵對夜家的人?有什麼資格成為夜家的長媳?

上完藥後,涼至行動有些不利索了。穿好衣服後從簾子後麵走出來,夜南歌才從座位上站起,小臉兒煞白,想哭,卻隱忍著。

輕歎了一口氣,涼至咬著唇上前抱住了夜南歌輕輕顫抖的身體,眼眶紅了。

她在夜南歌耳邊輕聲說:“南歌,對不起,代我向你哥和你父親也說一聲,對不起!”

閣樓的門被推開的時候,原本守在樓梯間的下人都不約而同地噤聲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一次的噤聲與前麵許多次都不同。

之前閣樓的常客是淩楹。他們不說話,是因為沒什麼話可說。而這一次他們不說話,是因為被來人的氣場駭住而不敢說,因為來的人是夏涼至,是名副其實的夜太太。

白寒等人緊隨其後,不好出手阻止,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通知先生,隻得先盡己所能保護太太的安危,雖說這閣樓裏的那個人已經對太太構不成威脅。

涼至看到宋辰亦的時候,一點兒也沒因為他現在的處境和遭遇而對他心生同情。他現在的樣子,不及她在澳洲時一半的狼狽!

許是聽到動靜,宋辰亦緩緩抬了眼,掃過門前身影時眼底劃過了一抹驚愕,隨即臉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自嘲,抬手貼上自己的額頭,他說:“淩楹,你煩不煩?”

涼至此時已經沒空因為他錯認了她而去愕然,提著輕緩的步子走到宋辰亦麵前,站定了腳步,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一言不發。

其實,即便在臉上動過無數次刀子,淩楹與涼至本人的差距依舊很大,就連之前沒見過涼至的下人們在今天也一下子能夠辨別出誰真誰假。

氣質是模仿不來的。

有人曾說,一個人的氣質裏藏著這個人讀過的書、走過的路和愛過的人。

淩楹與涼至,兩個身份截然不同的人,經曆自然也大相徑庭。如此一來,淩楹又怎麼可能會擁有涼至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涼至從生下來開始,就是上帝的寵兒。而淩楹,卻什麼都不是。

所以,當涼至沉默地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宋辰亦已經有所覺察,眼裏的不可置信一閃而過,仍舊不肯相信似的盯著涼至的臉,好半天都一動不動。

是她嗎?

是她。

她,怎麼會來這裏?

“驚訝嗎?”涼至知道他已經認出了自己,嘲諷地問。

宋辰亦未置一語,緊緊抿著唇,看著涼至緩緩蹲下來,她的臉便離他近了幾分,他看得清楚。

是她,沒錯。

因為,隻有她才會在看他的時候眼底流露出不絕的恨意。因為她,是那樣的恨自己。

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殘忍,恨自己以愛之名生生地折斷了她的羽翼,親手把她禁錮在了籠子裏。

“是不是感覺我的臉有點兒模糊不清了?宋辰亦,我以為憑你對我所謂的感情,我化成灰你也能認出來,可是,你剛剛卻喊了那個女人的名字。”涼至輕聲說著,可縱使是這般輕柔的聲音,都壓不住她心中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