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涼至突然開了口,試探性地問:“要不,我推您出去走走吧。”因著幾次生病的原因,涼至的聲音變化挺大。雖然現在身體差不多恢複過來了,但聲音和之前還是不大一樣,所以夜奶奶並沒有第一時間聽出來,這個聲音是她孫媳婦兒的。
“真的?”一聽這話,夜奶奶立馬兩眼都冒光了。
“不行!”夜寂沉聲阻止,“媽,你忘了醫生怎麼說的?您現在需要靜養,不宜……”
“醫生說的醫生說的,什麼事兒都是醫生說的,醫生的話比你媽的話還有分量啦?”夜奶奶氣鼓鼓的,指著涼至說:“看到沒?這也是個醫生,醫生說要推我出去,我就可以出去!”
夜寂一臉的無奈。
倒是夜廷深說了句解圍的話,“這樣吧奶奶,我推您出去走走,讓醫生和護士在一旁看著怎麼樣?這樣爸也放心,您也高興。”
豈料夜奶奶還是不高興,虎著臉不說話。
“讓醫生和護士陪著也好。”夜寂也終於退步了。
最終,夜奶奶點了點頭妥協了,但卻隻讓涼至帶了一個小護士推了她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在賭氣,她死活不肯讓夜廷深和夜寂一同前去,父子倆一臉無奈。
涼至推著奶奶在醫院後邊的小道上散著步,不知何時,額頭和手心都已經冒了汗,背脊也有些潮濕了。這個季節的上海還沒有特別熱,陽光正好,隻是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迎來雨季了。
接過護士遞來的蒲扇,夜奶奶輕輕給自己扇著風,不一會兒,又不動聲色地把風向對準了涼至。涼至感覺到了,心口一滯,好幾次差點兒脫口而出自己的事情,卻又生生地壓了回去。
奶奶本就是慈善之人,如此待她,又哪裏是因為認出了她?怕是如今她向奶奶說明了身份,還會引起老人家的反感。老人家身體不好,她也隻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刺激到她了。
輕輕斂了下眸子,涼至緊了緊放在輪椅背上的雙手。
“累了吧?去那邊歇會兒吧!”夜奶奶拿蒲扇指了個方向。
涼至照做了。
將老人家推到樹蔭下後,她又把她扶坐到了長凳上,接過奶奶手裏的蒲扇輕輕給她扇著風,生怕把老人家熱著。
夜奶奶歪著頭,微微凹陷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瞅著涼至。涼至暗暗給自己捏了把汗,不動聲色地繼續著。
“丫頭,你也熱了吧?快把口罩摘了,待會兒該捂出痱子咯!”說著,夜奶奶便伸手準備去摘涼至臉上的口罩了。
也不知道老人家是察覺到了什麼還是真的隻是心疼她這麼熱還要捂著臉,那一伸手,涼至竟然完全沒有防備,便覺麵頰一臉,淡藍色的口罩已經落在了身後的花壇裏。
涼至的臉就這麼完整地呈現在了夜奶奶的麵前,待到反應過來後,她依舊保持著側著臉的姿勢,不敢去看夜奶奶臉上的神情。
因為她不敢,所以她沒看到,夜奶奶臉上並沒有露出過多驚訝的神情,似是早就猜到了什麼似的。隻是老人家年紀大了,難免會多愁善感,看到涼至之後,眼睛立刻就紅了。
“傻孩子。”夜奶奶伸出蒼老的手輕撫著涼至略顯蒼白的臉頰,老淚縱橫,“受苦了吧?”
涼至眼圈也紅了,看著奶奶,有點兒不知所措地問:“奶奶,您怎麼……”
“傻丫頭,就算我不了解你,我也了解我自己的孫子。”夜奶奶說。
涼至的眼睛更紅了,咬著唇,沒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你奶奶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樓上窗後,夜寂父子將這一幕納入了眼中。縱使是事先並不知情的夜寂,這會兒也心生了動容,“看似一無所知,其實無所不知。”
夜廷深笑了,沒說話。他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讓涼至放下心來照他說的去做。雖說剛開始他心裏也有點兒沒底,但在聽到奶奶隻要涼至推她出去散步的時候,他就知道,奶奶發現了。
“不過——”
夜寂話鋒一轉,目光略微嚴肅地看著夜廷深,“現在外邊風頭正盛,這事一旦處理得不好,受傷害的還是那孩子。”
“我知道。”夜廷深眸子黯了幾分,越過窗台,直接落在了樹蔭下涼至的臉上。
他承認,這個節骨眼上帶她回上海是他考慮欠妥了。隻是他有不得不要回來辦的事情,又生怕自己不在她身邊出現什麼意外。那幾個月的分離已經讓他開始害怕了,所以,他冒著風險將她帶回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