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為了我們小時候的一個街坊,”劉繼民說,“說起這個人你恐怕也聽說過,李乾坤你知道吧?就是咱們縣有名的飼料大王。李乾坤現在的老婆叫肖玉蟬,比我和老廖要小幾歲,小時候總是跟在我們背後屁顛屁顛的,我們差不多拿她當妹子,到現在我們都還叫她蟬兒,這蟬兒是李乾坤的第三個老婆。蟬兒結婚的時候,正好我從部隊回來探親,給我也下了帖子,我和老廖都沒去,為什麼?心裏不舒服歎,李乾坤大她差不多二十歲,誰個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子找個半老頭?”

高三元說:“李乾坤這個人於事業沒話說,就是生活作風方麵不檢點。”

劉繼民說:“這話不假,這人就這毛病,總是管不住自己下麵那玩意兒,論說,他討了蟬兒這麼個年輕老婆該收手了吧?他不,又在武州城裏勾了一個更年輕的,這家夥跟一般人玩女人不一樣,人家是打一槍換個地方,他是勾上一個算一個,結婚離婚上癮,離了的女人還不讓別人再結婚,他養著,多結一次婚等於多添一房,在法律上他還是隻有一個婚姻。有一天老廖在街上碰上了蟬兒,蟬兒打老遠就跟他打招呼叫他廖哥,老廖這人這張嘴你已經領教過,開口就沒好話,說蟬兒,哦,錯了,應該叫你李三姨太,你個大富婆還認識我這窮街坊呀?沒想到隻一句話那肖玉蟬便眼紅了,跟著眼淚也出來了,說廖哥我結婚那天給你下帖子你不來,我就知道你是對我好是關心我當我是你妹子才那樣兒的,你生我的氣我一點都不生你的氣。老廖說你就是生氣又能把我咋的?我活我的你活你的,你富歸你富,我窮歸我窮。肖玉蟬說,廖哥,我打小就當你是哥,你就不把我當妹子了?妹子做了錯事哥能不原諒?隻幾句話就把老廖說軟了心,兩人聊了一會兒,肖玉蟬在老廖麵前也沒什麼遮掩的,便說她現在過得並不好,把李乾坤在武州城又找了個小婆娘的事說了出來,邊說邊抹眼淚。老廖一見蟬兒流淚火氣就上來了,說你就管不了他?肖玉蟬說我敢管嗎,你一管他就跟你離,一套房子一點撫養費就把你打發了,他一點皮毛都不傷,頂多是九牛一毛,照樣瀟灑,而我現在已經是殘花敗柳了,也隻能跟他前麵兩個老婆子一樣。我現在忍一忍總還有個名份,不忍連名份都沒有了。老廖一聽這話就更是火往上冒,說沒這便宜的事,蟬兒你要真敢跟他離,我保證要叫他不大出血也脫一層皮,起碼要他在錢上吃大虧。肖玉蟬說我隻要有了養命的錢我肯定敢跟他搞!”

高三元說:“這個廖化還真愛管事兒。”

劉繼民說:“他這也是家傳的,廖化他父親在世的時候是個駕船的,五湖四海的跑,一生講的就是個義氣,他老娘在世的時候,是我們下河街的居委會主任,也是個愛管事的人,街道上的人有什麼糾紛都往他家裏找,他老娘比管自家的事兒還來勁,他這脾氣是跟他老娘繼承的,他打小就是我們下河街的小訝頭,我們都隻能跟在他屁股後麵轉。做遊戲他當八路我隻能當日本鬼子,他當解放軍我就是蔣匪幫,他要是當日本鬼子我就隻能是漢奸,遇上街坊訝受了別人欺負,他胳膊一揮,我們就屁顛屁顛跟他後麵跑。”

高三元被劉繼民說笑了。

“他小時候的名字不叫廖化,叫廖鵬飛,廖化這名字是他參加工作後自己改的,他說自己沒多大本事,當不起鵬飛兩個字,也就熊遇事打個先鋒什麼。”劉繼民說,“長大了倒變謙虛了。”

“那肖玉蟬的事後來呢?”

“後來他就盯上了李乾坤,你還別說,他的水平還真不亞於外國小說裏的私家偵探,”劉繼民說,“沒多久就盯出了結果。有一次,李乾坤跟他那小蜜在江南賓館開房間叫廖化盯住了,可又不好進去,又不甘心就這麼讓他們逍遙,想來想去想出了個歪點子,就往江南分局刑警隊打了一個電話,說有人在江南賓館某某房間做文物交易,文物是國家重要文物是宋朝的什麼畫兒唐朝的什麼瓷,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江南分局刑警隊的人一聽是這事兒,馬上派人去趕了,——後來,江南分局刑警隊做的筆錄材料成了肖玉蟬打官司的重要證據,憑這,肖玉蟬要他李乾坤一半產、!k他艱不脫,所以死活不肯離婚,也不敢在外麵瞎搞了。”

“老廖報假案的事江南分局就沒追究他責任?”

劉繼民說:“江南分局本來還不知道是他打電話的,老廖為了要筆錄材料做打官司的證據,自己寫了檢查找上門,說是投案自首,認識錯誤的態度特誠懇,去了之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這人會說,舌綻蓮花,把個肖玉蟬的遭遇說得催人淚下,你說咱們警察恨麼樣子的人?人家不但沒追究他,還把材料都給他了,你說他這人——”

高三元卻沒再表示欣賞了,皺起眉頭,說:“聽你這一說,我覺得這老廖的仇人少不了,而且惹的都還是一些不好惹的人物,恐嚇信上的話要是變成了真事兒,這案子還不好搞哩。”

“你這話算是說對了,他這人很看重自己的男人氣,好惹的人他還不惹呢。”劉繼民心想,你還不知道全誌的事兒哩。

閑聊了一會兒,高三元閑著無事,說上三樓看看。三層樓上有兩架放映機,看樣子已經很久沒用過了,樓上的地麵卻打掃得幹幹淨淨,四周的牆壁下擺放著不少未成型的根雕作品和不鏽鋼工藝品,還有不少鉗工工具。高三元拿起一個不鏽鋼製作的小汽車在手上把玩,“都是他自己做的,”劉繼民告訴他說,“這家夥喜歡搗估這些小玩藝兒,既能怡情,還能掙錢,市裏有一家精品店,隔段時間就派人來收,一個小玩意兒幾十上百哩。”

“手真巧,這人賺錢的辦法還真不少,”高三元欣賞了一番小汽車後又放回原處,把腦袋伸到放映窗口四下看了看,說:“這地方真像個碉堡,外麵的視野很好。”

劉繼民說:“高所長,你對這案子是不是有了什麼看法?”

高三元說:“這是個案子嗎?我們憑什麼立案?你說說看,案由是什麼?”

他這一反問,劉繼民倒沒話說了,他也說不清那張紙條意味著什麼,是一起凶殺案的前奏還是一個惡作劇的玩笑?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老劉,”高三元從放映窗口回過頭來,“你經手辦過幾起賣淫縹娟案件,好像在這地方也抓過人吧,是不是也是廖化給你提供的線索?”

“廖化對我們的工作支持很大,他這人最看不慣那種鯉齲事,也喜歡打抱不平,總說現在這社會風氣把人弄得不叫人了,成了動物。”

高三元說:“換一個側麵看,廖化也算個好人,一個多才多藝的人,一個隱俠式的人物,也還算個治安積極分子。”

劉繼民對高三元這樣評價他的朋友感到高興,“你應該有印象,去年我們所挖出了一個很大的賣淫縹娟團夥,當時你還在刑偵,由於案子牽涉麵太大,我們一個所辦不下來,移交給了縣局,縣局組成了以你們刑偵為主力的專案組,這案子不是立了集體二等功嗎?這個案子最開始的線索就是老廖提供的。”

“我在縣局刑偵是搞技術的,沒參加這個專案,知道倒是知道,專案組是現在的副大隊長曾浩牽頭,他們當時搞得很神秘,聽說到現在這個案子也沒有查徹底。”高三元說,“不曉得是查不徹底還是不認真查。”

“我聽說主要是證據問題,”劉繼民說,“其中牽涉到縣裏幾個領導的親屬和一些中層幹部,聽說還有市裏的幹部,有些人已經處理了,有些人死不認賬,光有賣淫女的交待定不了案,隻有不了了之。這件事我對上麵有些意見,破案線索是我們提供的,立功受獎沒我們的份,罰沒款也全歸了縣局,聽說刑警隊那台新桑塔納就是靠這錢買的,我也不爭這個,對廖化總該有所表示吧?一個子兒都沒見著,也沒聽到哪個領導提起。”

高三元笑了笑,“這事不能怪局長,要怪就怪曾浩,他是專案組具體負責的,他就是那麼個人,獨。罷,還是不說他的好,傳出去影響團結,——老劉,會不會是這個案子中的人在報複廖化?有這個可能吧?”

“第一對狗男女是廖化給我打電話舉報的,我帶人來抓的,廖化沒有公開露麵,後來的事兒跟廖化沒關係,那婊子一交待就一大串,有婊子也有嫖客,照著名單揪人就是了,那婊子也勞教了,現在還沒出來,照常理說,對方不應該知道廖化是舉報人。”

高三元說:“不見的,現在的社會複雜得很,咱們公安局也不是真空,難保不泄密,何況牽涉到那麼多有頭有臉的人?那些人都不是傻子,能量大得很呢!公安局也不是鐵板一塊。”見劉繼民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觀點,又說:“這個露天電影院還真不是什麼好處所,不知道你剛才注意到了沒有,除了那沾血的衛生紙,那些水泥凳子下有好幾個用過的避孕套,呆一會兒得提醒一下廖化,他這事兒雖然暫時不能立案,他還是要保持應有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