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小聲地說:“話雖這麼說,可我這心就是放不下來,要知道,若是我晚上那麼一步的話,說不定小豆子,小豆子就……”。
眾人心中一緊,對剛剛發生的事故都還心有餘悸。所幸發現的及時,不然別說受傷的幾個幼童,怕是整個窯廠也會被炸掉。也不知是誰黑著心,在送來的練泥裏麵摻雜硫磺,這要是沒被發現,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寧悠到門外將送來的練泥抓了一把,聞了聞 ,的確有股硫磺的味道。用手絹包了一把,遞給嚴耀玉,點了點頭。
嚴耀玉思索片刻,淡然開口:“這件事不必大肆宣揚,也不將此事告知給送來練泥的那群人,一切照常進行。將這些練泥找個穩妥的地方放置,禁止明火,絕不能再發生類似的事情。還有這批貨是專門燒給梁王五十大壽的,不能有任何差錯,需要的練泥緊急從別的地方運來。”
“是”負責窯廠的李師傅領命而去,其餘人則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有人開口:“嚴公子,難不成此事就這麼算了,你看看那些燒傷的孩子,一定要給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一個教訓……。”
嚴耀玉沉吟片刻,忽然看向寧悠:“這件事你也看到了?你說我們要怎麼解決?”
大家都看著寧悠。
寧悠靜默片刻,忽的笑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旁人見慣了她溫柔恬美的性子,此時聽她說出這麼霸道,狠厲的話,都覺得很意外。但又被她說的話勾起血性,於是對嚴耀玉的決定也不再質疑。而嚴耀玉看著寧悠,讚賞的笑笑。
他本就是借她的口說這些話。因為他知道在她安靜的外表下暗藏著一個果敢狠厲的另一麵,而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一切的開端,都隱藏在暗黑的夜幕下。
一個月後,冬暖花開,嚴耀玉和寧悠待在別院,清點各個掌櫃送上來的賬目,兩人雖不言語,卻默契十足。
門外李生匆匆而來,進了房間,言語有些興奮:“公子,窯廠方麵的來通報,說是今日下午就要開窯了,不知您是否要過去檢視這一批的瓷器?”
嚴耀玉站起身來,一撩袍角就往外頭走去,走了幾步,看寧悠還在那坐著,低聲說:“這批瓷器不同以往的,你也去看看。”
“嗯”寧悠答應一聲,跟在他們身後。窯廠是商家重地,內藏著陶瓷的重大機密,閑雜人等別說是參觀了,根本就無法靠近。她雖到過幾次那邊,但都是在外圍走走,難得有機會見識,她的心裏一陣雀躍。
平日裏,嚴耀玉單人一騎,駿馬疾馳如電,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趕到。今日帶上寧悠,騎馬不便,便吩咐下人,另備馬車,多折騰了一些時間,才從府裏出發。
到了地方,已是午後。守衛森嚴的內院,難得大開門戶,負責管事的幾個人守在門口,準備恭迎嚴耀玉。
每回開窯,嚴耀玉都會親自到場,監看新一批的瓷器,這已經是慣例,眾人都習以為常。見他下車,幾個管事的都分別向前向他彙報窯內的情況。
寧悠從車內走出,跟在他的身後。她來過幾次,雖沒有進到內院,也混了個臉熟。大家對她也是笑顏相待。
“什麼時候開窯?”
嚴耀玉稍緩腳步,等到寧悠跟上,領著眾人往裏麵走去。
“師傅估算過,看窯裏的情況,約莫還要半個時辰。”管事們像跟屁蟲一樣,一個接一個跟在後頭,維持同樣的姿勢,邁著同樣的步伐,聽到問話,由著領頭的人開口作答。
製陶得要經過七十二道工序,以高溫爐火粹煉後,顏色暗淡、貌不驚人的坯土才能變得絢麗奪目,成為白如玉、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磬的瓷器。 但是這段時間內,隻要稍有差錯,就可能前功盡棄,燒出一整窯的廢物。
所以,不論是砌窯、燒窯、封窯,乃至於七日後的開窯,每一個步驟都需要全神貫注,不能有半點馬虎。且這批瓷器是燒於梁王賀壽,更容不得半點差池。
嚴耀玉擰起濃眉,銳利的神色一閃而逝,“開窯之前,再派些人手檢查一遍”。他十分謹慎,絕不容許在看到成品前再出現半點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