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一
半夜兩三點的時間,宋紫童給電話鬧醒了,她撲騰坐起來,腦子還是迷迷糊糊地拿起電話。覃亞敏淒惶的聲音傳過來,“紫童,你快到明園飯店一號樓808號房,快來。”
蘇璜也被吵醒了,不高興地問是誰的電話。宋紫童說是覃亞敏家裏出了點事,讓她過去幫幫忙。蘇璜說,“這麼大半夜的,你一個女人能幫她什麼忙,她家人都幹什麼去了?”
宋紫童怕蘇璜信不過她深夜外出,也為了找個人壯壯膽,就說,“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半夜來電話的,我讓宋明聰給我做個伴。”
宋紫童把宋明聰叫醒一塊上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覃亞敏說的地點。808號房門虛掩著,宋紫童推門進去,燈光陰沉,覃亞敏坐在床上,頭發披散,臉色蠟黃,形容枯槁,像極一個剛做完法虛脫掉的老巫婆。宋明聰嚇得抓緊姐姐的手。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覃亞敏緩緩抬起頭,悠悠地說,“我剛還在考慮是不是往自己手腕上來一刀,把靜脈切了,想來想去還是怕痛。”
宋紫童果然看到床頭櫃上有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心中一凜,過去把刀抓在手裏說,“出什麼事了?”
覃亞敏慘然一笑,“出大事了,一個小時前我給老公抓了個現場,照片也拍了,讓我等著上法庭打離婚呢,這我倒也不怕,可惡的是他把我女兒也帶來了,你知道我女兒罵我什麼嗎?她罵我不要臉,說再不認我這個媽了。葛鐵山分明是給我下了套子呀,他出軌在前,反而先抓我現了行,這下好了,我成潘金蓮,他成武大了。”
宋紫童讓宋明聰到門口等去,她環顧四周,“你那男的呢?”
覃亞敏說,“走了。”宋紫童說,“走了,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留你在這裏割手腕抹脖子?”
覃亞敏有些難為情,“他年紀輕,沒經曆過這種事,我讓他走的。”
宋紫童說,“年紀輕,怎麼個輕法?”
覃亞敏說,“比我小一輪”。
宋紫童說,“我怎麼說你好的呢,覃姐,你別怪我給你傷口上撒鹽,都奔中年了,這個年紀應該知道醋打哪酸的,鹽打哪鹹的,出軌的代價是很黃連的,要找也要找對口的啊!”
覃亞敏說,“我和他是緣分,你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我這個年紀呀再說什麼緣分,一定讓人酸倒牙,全身起雞皮疙瘩,死也沒有人同情。男人是用橡膠做名聲,摔不破打不碎;女人是用玻璃做名聲,稍有磕碰便粉身碎骨,我以身試法,算是做個標本吧。像你這麼年輕多好,劈腿,插足,三角四角,反正有的是時間修正…”那話說著就轉了方向,變成是生不逢時的感歎和對宋紫童這類年輕女性的控訴了。
宋紫童毫不留情地反擊,“你好歹也是女人幫的一個頭目,怎麼不讓幫裏的姐妹來替你撐腰,怨天憂人的,這素質也太低了吧?”
覃亞敏說,“眼下這種爛場麵怎麼可以讓外人看到,我當你是我的妹妹啊,後麵的事情肯定還要姐妹們幫忙,不然,我這一關難過,我呀,不悔,隻是擔心我的女兒……”聊著聊著,覃亞敏說,“我好困,你陪陪我,讓我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
宋紫童坐到床沿邊上,覃亞敏裹緊被子,果然很快睡著了。
睡醒以後,事情當然還得去麵對。覃亞敏給幫裏姐妹們把事情詳細擺明了——當時和丈夫定了協議讓丈夫搬出去和小三住在一起,後來果然如幫眾預料的,丈夫和小三吵翻了,決定回家,可這時她已經和自己藥店裏新招的一個藥劑師好上,熱情一發不可收拾,就單方麵撕毀協議提出離婚。丈夫稍稍跟蹤調查便了解前因後果,心生恨意,發誓讓覃亞敏淨身出戶並失去女兒,於是設套捉奸拍照並讓女兒做了見證人。
“女人幫”會眾經過討論達成共識,首先沒有盲目護短,指出覃亞敏行為有失檢點,既然未離婚如何出軌在前,這和她丈夫的所作所為有何區別?鑒於此,覃亞敏的理事一職被立時免了,後麵還要接受指導和學習。但既然是“女人幫”,女人幫女人,覃亞敏的離婚官司眾姐妹會和她一起打到底。
宋紫童親眼見證了整個過程。事先姐妹們四處奔走,搜集覃夫葛鐵山出軌在前的證據。開庭那天,一幹姐妹到場,律師也是本幫會員,打過幾數離婚官司。幾經舉證,雙方激烈辯護,關鍵時刻那小三奇跡般地出庭指控葛鐵山始亂終棄,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最後,覃亞敏爭取到應得的財產,女兒的監護權卻還是判給了丈夫。覃亞敏哭泣不止,姐妹們上前安慰,“你的女兒也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一定會讓她明白你今天做的事情隻是你自己的事,並不是不愛她。她今天不理解,明天不理解,長大了總會明白,因為她也是個女人。”
事後不久,覃亞敏便與藥店小夥計舉行了婚禮,婚禮辦得還挺隆重,酒宴設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宋紫童得見那位年輕一輪的小丈夫,英俊、靦腆,誰上前道賀臉蛋立馬如小女孩般豔若桃李。覃亞敏大大方方迎客,想是裙裾有些緊繃,額上溢出些許汗珠,小丈夫從口袋掏出一張手絹輕輕在她額上印了印,這又讓宋紫童心有戚戚然,人生扮演的角色是可以乾坤轉換的,隻要有緣,覃亞敏早跟她說過,她與他是緣分。
婚禮出現了一個高潮,覃亞敏的女兒葛茶子在姐妹們的強大感化下竟然出席了婚禮,並在婚禮上發言祝福母親,覃亞敏喜極而泣,搶過麥克風大聲宣告,姐妹們,我愛你們。
宋紫童心想“女人幫”如此強悍,沒事的時候千萬別沾,有事的時候一定得全心投靠。
蘇璜又要飛杭州了,宋紫童說,“最近你經常回杭州嘛。”
蘇璜說,“有許多事情得向總公司彙報。”
宋紫童也是隨口說說,蘇璜去的時間不長,短則兩天,長則三天,她不往心裏去,有時間還會上街買些南安新鮮的特產讓蘇璜帶回去孝敬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