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紫童說,“我沒心情去,我要看每天到底能走多少貨,有些貨品是要及時補貨的,那幾個打工妹算提成精得很,這些事又做不了,還得靠我的眼光和決策。”
丘麥良說,“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宋紫童說,“有女的去嗎?”
丘麥良說,“有啊,肯定有男有女才玩得起來囉。”
宋紫童說,“你們這群人一天到晚說玩戶外,男女雜居,我都懷疑是不是借這個名頭亂搞男女關係。”
丘麥良笑著說,“誰讓你不跟去,不跟去就難說了,我可是很搶手的哦。”
宋紫童說,“去吧,去吧,回來我驗貨不對板,你等著挨”——宋紫童做了個刀切的動作。
丘麥良玩性大,他有一群專門玩戶外的朋友,這玩戶外也有癮的,隔段時間不出去走走心裏就發慌。他的車子基本上也是為出去玩買的。隔一兩個月出去一趟,專往那些偏僻的地方走,走到哪算哪,累了紮帳篷睡,渴了餓了找農家飯吃,找不到就自己架鍋煮。
天擦黑,他們一行進入貴州境內,也不打算進城,找了一處臨水,背風的坡地安營紮寨。男的下河遊泳,女的在岸上拾柴燒飯。宋紫童打了丘麥良好幾個電話無人接聽,好不容易有人接聽了,卻是個女的,女的說,“丘麥良在河裏遊泳呢。”
宋紫童皺皺眉頭說,“哦,那等會他上來的時候你讓他給我電話。”
等了好一陣宋紫童才接到丘麥良的電話,聽他聲音還水淋淋的呢。“紫童呀,我剛從河裏上來,這裏水好,又清又靜,遊著遊著都想睡著了。”
宋紫童說,“放狗屁,遊著遊著你想睡著了?這麼陶醉呀,不順便叫個小妞給你搓搓背?”
丘麥良說,“我倒是想的很,可這哪裏有小妞呀?”
宋紫童說,“剛才替你接電話的不是嗎,你的手機放哪了,憑什麼她要幫你接電話?”
丘麥良說,“手機在衣服口袋裏放著,下河前衣服脫了胡亂扔,人家聽到了好心幫接,你還小心眼了。”
宋紫童說,“你不老實,剛才不是說沒有小妞的嗎?現在又冒出來了。”
丘麥良說,“確實沒有呀,接電話的我叫大姐,何況我們這群人長期玩一塊,都不分男女了。”
宋紫童說,“住荒郊野外的,不老實小心有蛇咬你屁股。”
丘麥良說,“蛇算什麼?聽說有野人呢,我就盼著晚上有個母野人來劫我。”
歐範從一開始認識宋紫童就不喜歡這女孩。他討厭她那雙亮晶晶飛快轉動的眼睛,討厭她上翹動作豐富的嘴角,他還在心裏想,誰娶了這個女人一輩子有得受的。不過,在他的經驗中,這樣的女人往往容易出人頭地,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接下宋紫童的服裝展示會,他擔心龍婷婷心裏不舒服,畢竟是一起走出校門的好朋友,一個當上了老板,一個還得前來服務,換誰心裏也難說沒有一點過不去。龍婷婷跑上跑下,像宋紫童的私人助理,幫忙拎包擦鞋,宋紫童架勢擺得十足,抽空還喚一聲,“婷婷,渴了。”龍婷婷趕忙端杯水遞過去,虧那丫頭自己不覺得有何不妥,一邊伺候著人,一邊還抽空奔台上穿時裝走貓步,勞碌命呀。
歐範還吃驚地發現丘麥良和宋紫童成了一對,這不消說,做媒的一定是龍婷婷,這妞也太不會為自己算計了,像宋紫童那樣的女孩看到好的貨色哪裏放得過?歐範既妒忌又同情丘麥良。丘麥良不光把自己打造成一副成功者的模樣,還舍得下本錢幫自己的女人,這樣的男人如今不多見。有錢的男人並不是個個大方,相反的,正因為有錢,更會算計投入和產出,稍微大方的,在與你相好的時候,管你好吃好喝,高興時也可能會送上一兩件較為值錢的禮物,其他的別奢想了,分手的時候不跟你把那些禮物討要回來算夠意思了;有極個別的,則舍得下血本,讓那女的出來做事,做成了全算作女方的私房。在歐範看來,丘麥良就是這樣一個舍得下血本的男人,自身本錢也不見得有多豐厚,所以更容易成為冤大頭。看著宋紫童神彩飛揚地在展示會上招呼客人,丘麥良在一旁露出滿足的笑,歐範想,笑吧,以後還有得你哭的時候呢。
歐範對女色的熱情已經在許多年前揮霍掉了,那時候他承接各種選美賽事,女孩們為了名次,半夜敲破他的門,他其實不過是個靠拉讚助過日子的,這名次還得看那些出錢資助的老板有沒有要照顧的人,有的先排上,剩下的,跟他上床的,條件好的也能撈個名次,當然也有不少啥也沒撈著,恨他恨出血來。這幾年選美活動不好做了,他的工作重點轉到禮儀活動上。
他在龍婷婷身上動的是另一種心思,根據他長時間的觀察,龍婷婷絕對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麻煩姑娘,相反的,純潔、善良,替人著想,和宋紫童,阿彌陀佛,有天壤之別,他想他和這個純潔姑娘之間的合作應該是愉快的。
服裝展示會結束,歐範把龍婷婷約到一家遊樂場玩了半天。遊樂場裏小孩大人各半,孩子比大人膽子要大,什麼直升飛機、飛天老鼠、海盜船一樣不怵,上下自如。歐範為陪龍婷婷豁出去了,直升飛機把人升上半空再迅速砸下來,他一顆心在胸腔裏上竄下跳,看龍婷婷嚇得臉刷白,咽下幾口唾沫,強擠出笑容安慰說,“嚇壞了吧,等會兒還敢不敢坐海盜船?”
龍婷婷看海盜船的風險似乎要比直升飛機小,咬咬牙說,“好不容易來一趟,坐。”
歐範想不到得這個回答,隻能硬著頭皮上。
等他們從鍾擺一樣甩動的海盜船上下來,龍婷婷閉著嘴一聲不吭,歐範竄到個僻靜地哇哇吐了。龍婷婷顧不上自己難受,忙跑去買水。
歐範一口氣喝下半瓶礦泉水,“哎呀,這些玩意是造出來折騰人的,我們犯賤,非要自己嚇自己,一次過,以後打死也不玩了。”
輪到龍婷婷笑了,“興許再玩一兩次就適應了。”
歐範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給我一百萬我也不玩了。”
兩人到餐廳吃飯,一群孩子鬧哄哄的,歐範目光投向孩子,臉上露出慈愛的表情,“我最大的遺憾就是至今沒個孩子,日子過得冷冷清清。”
龍婷婷說,“是你愛人不願意生?”
歐範說,“一開始是不願意,現在是想也生不出來了。”
龍婷婷說,“醫學這麼發達,你們多去打聽打聽,應該有辦法的。”
歐範擺擺手說,“能用的法子全用了,就是科學告訴我們,沒辦法了。”
龍婷婷說,“怎麼會這樣呢?不過,沒孩子也是沒孩子的好處,少操心,有些家庭還故意不要孩子呢,不照樣都過得好好的。”
歐範說,“我比不了別人,我就想要個孩子,婷婷,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龍婷婷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歐範把一碗粟米奶油湯放到龍婷婷的跟前說,“婷婷,給我生個兒子吧,我不會虧待你的。”說完他脈脈含情地盯著她。
龍婷婷嚇了一跳,不知話題怎麼突然轉到這個方向來了,她一下卡住了。歐範繼續憧憬著,“有了孩子,我才會覺得自己現在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我做夢也想有人叫我爸爸,你健康,漂亮,我們生下來的孩子一定能吸取我們雙方的優點,你想想,那該是一個多麼聰明漂亮的孩子呀。”
龍婷婷再也忍不住了,“歐總,我理解你想要孩子的心情,可你找我是找錯人了,這個忙我幫不了。”
歐範說,“這有什麼難的,快的話你隻需要一年時間,我呢,給你二十萬,我相信你的好朋友宋紫童現在也沒有二十萬吧,要掙這個數她還得熬些日子。”
龍婷婷聽這話不高興了,“歐總,你找其他人去吧,我想你舍得付出這筆錢會有許多人感興趣的。”
歐範說,“到廣東去找代孕的中介,也不過十萬,可我是講感情的,我喜歡你,我才找你。”
龍婷婷說,“是嗎?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就不應該隻是讓我替你生個孩子,而是讓我和你生活在一起。”
歐範說,“這種事情得一步一步來,你想,我們有了共同的骨肉,以後不就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嗎?”
歐範的自我感覺良好讓龍婷婷的態度嚴厲起來,“歐總,實在是對不起,我以後肯定會有孩子,但那個孩子一定是和我愛的人生的,他即使一貧如洗,我也會為他生兒育女。”
歐範說,“你,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你知道我一直很關照你的。”
龍婷婷說,“我知道你很關照我,但真的對不起,你在我的眼裏,就是一位發我薪水的老板,我要做的事情是好好工作,對得起你開我的工錢。”
歐範尷尬地笑笑,“沒關係,今天的談話你不用太往心裏去,當是出來玩玩聊聊天,以後有什麼困難跟我提,我能幫一定幫。”他心裏想的卻沒嘴上說的這麼大度了——我要找個為我生孩子的女人還不容易嗎?不識抬舉的女人,等哪天沒路可走回家刨土種地,你該知道錯過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龍婷婷這一天下來特別累,從遊樂場回來她在樓底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回屋直接躺床上。歐範下午的談話讓她頗為沮喪,她沒想到歐範是這麼看她的——她適合來做他生孩子的工具。他看輕她了,她有自己愛的人,她隻會為愛的人生孩子。
她摸出枕邊的一隻打火機,手一甩,噔地金屬蓋子打開,火著了,再甩,噔地蓋子蓋上火滅了。她已經把動作練得很純熟,像電影上的西部牛仔那般瀟灑利索,玩夠了她才把一支煙點著。打火機是和丘麥良打賭得來的,她放在枕邊沒事拿出來把玩,甚至,煙也是為這打火機買的。她想打火機在丘麥良那裏的最大功用不就是點煙嘛,她也要試試煙的滋味。煙的滋味不好,從她吸第一支起她一直不能接受,每次隻抽一支,不過,抽煙能打發時間,能在這時間裏想人。她不能花太多的時間想一個不屬於她的男人,隻能是一支煙的功夫。那個男人像被囚禁在黑屋子裏的幽靈,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打開屋門,走到明亮空氣清新的地方來了。他和她說話,他和她躺在一塊,他的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她舍不得把他關回到那黑屋子去,隻可惜,一支煙很快化為灰燼。她抹掉眼角一滴眼淚,蓋上被子跟自己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