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綠說,董處長不是還沒起來嘛,起來了和他說說他能理解的,人命關天的大事。
周啟不耐煩地說,人家表麵上是理解,心裏能高興?好好地出來玩一趟,還碰上這事。
李綠憤怒的眼淚嘩地衝出來,周啟,我看是你冷血吧。
周啟沒理會她,從包裏掏出一疊錢,對那些把許寬道扛下山的人說,大家鄉裏鄉親的,麻煩幫忙找車把人送醫院,多少錢我都出了。
有人就說,住附近的許三有輛麵包車,打電話讓他過來?
舅舅老淚縱橫,哽咽著說,我看送醫院也是白折騰,這人眼見都沒氣了。
李綠扯開嗓子吼,舅舅,你糊塗了,大家趕快幫忙找車把人送醫院去!
許三的麵包車二十來分鍾後到了,大夥把許寬道抬上去,舅舅舅媽也爬上車子。蘇玉石跛著一隻腳,三跳兩跳地也上了車,李綠頓時覺得這人沒那麼可惡了。她跟周啟說,我跟他們一塊去,你留下來陪董處長,反正該辦的也辦得差不多了。周啟拽住她說,你不能離開,我們怎麼陪處長來的,就得怎麼陪他回去,有始有終。你和他們一塊去幫不了什麼忙,這個時候人多沒用,錢才有用。周啟從車窗戶把一疊錢塞到舅舅的手裏,舅舅麻木的臉擠出幾分感謝的表情。周啟向司機揮揮手,車子開動了。
李綠事後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她當時覺得周啟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或者她對周啟還是有幻想的,願意聽他的,所以她沒有陪舅舅他們上醫院,後來也沒留下來。
留在原地的人還在七嘴八舌地議論。李綠拉住幾個本家打聽許寬道出事的原由。那些人都不很確定,說好像是寬道砍了別人拉的捕網,還打爆別人的射燈,讓那些個獵鳥的追著用槍崩了。還說那些人是看在他是本地鄉親的份上,通知人把他送下山了,不然,在哪個溝裏死爛臭了都不知道。李綠問是誰打傷的許寬道,就沒有人說出答案了,都說黑燈瞎火的,山上的人都有槍,誰打的根本弄不清楚。
很奇怪的,院子裏邊鬧得這麼厲害,董固業一直睡到將近中午才起身。周啟特地囑咐過李綠不能在董固業前提許寬道的事,說是在這當口出這種事,攤上誰都不會太高興,計較的話還會覺得穢氣。
出發前,董固業上了車,突然說應該跟李綠的舅舅舅媽告個別,感謝一聲,李綠說,不用了,他們有急事去鄉裏了。董固業就沒再說什麼。
歸途中李綠比較沉默,她完全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周啟這裏是一絲不敢怠慢的,陪著董固業回顧這兩天的獵鳥生涯,抽空還從手機裏調出現場拍的照片,誇董固業如果不是在和平年代,肯定是一位將軍。
周啟說,這次行程還是太匆忙了,我們準備也不充分,處長肯定沒盡興,明年我們再來,小李啊,下次招待的規格一定要比這次提高啊!
李綠被動地點點頭。
周啟趕緊又陪了笑臉說,董處長,下次來之前我們都把自己練成神槍手,可以和您比一比才行。
董固業說,好,好,那樣我還有點興趣。說著捶打腰背,哎呀,好久沒在外邊跑動了,這腿背感覺有點酸痛。
周啟趕緊說,我給你揉揉?
李綠看周啟唱獨角的殷勤樣,終是於心不忍,打起精神說,處長,我有市裏最好按摩中心的按摩卡,改天給您送去,有時運動累了去按一按還是很舒服的。
董固業說,好,好,我去按一按。
周啟聽李綠出聲說話,心放下大半,舒了一口氣。
李綠還說,董處長,那些鳥我用冰塊冰了,在後車廂放著,還有些是舅舅家給您備的,您拿回去讓家裏人嚐嚐,真正的綠色食品。
董固業滿意地點點頭說,小李很會辦事,人才啊,周啟啊你真有福氣。
周啟說,是啊,公司裏我最器重的人就是她了。
董固業說,你們的事我記著了,等通知吧。
周啟說,謝謝,謝謝。他激動得額頭的汗都滲出來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一句讓人心裏踏實的話了。
按李綠的想法,把董固業送回南安後,她得馬上返回雲宵山照看舅舅一家。這點心思,周啟是猜得到的,所以回來後,他明明白白地跟她說,這單生意成與不成這些天就要見分曉了,你哪都不能去,安心呆在南安,別的公司都如狼似虎地盯著呢。這又是老板的口氣,李綠沒有什麼反應。周啟的語氣緩和下來,他把辦公室的門關上,雙手撫在她的肩膀上,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晚上到我那,我給你做兩個菜,喝點酒,放鬆放鬆。
周啟的軟話還是中聽的。李綠去了,吃了,喝了,心緒平穩了。她在周啟的懷裏訴說童年往事,訴說當年舅舅舅媽是如何寵愛她,現在她卻不能為他們排擾解難,她把對許家的愧意在周啟的懷裏用哭聲釋放了。周啟特別的體貼,他說,放心吧,我會和你一起照顧他們的,等這邊事情一結束,我立馬陪你回雲宵山。李綠的心又被暖和過來了。
李綠勤快地聯絡董固業,兩個星期後,周啟被通知去簽合同。
周啟把合同簽下,整個人腰板比平日挺拔了,臉上像喝了水果酒似的滿麵紅光。興奮是自然的,因著這份合同的簽下,這公司在本市的檔次便由三四流一躍進入二流,打個形象的比喻就好比過去隻能承包百把萬工程的包工頭,一下承包了千萬以上的單子,從此躍了龍門。
也是同一天李綠接到舅舅的電話,許寬道沒了。許寬道動了兩次手術,在床上無知無覺地躺了半個月,最終還是沒能醒過來。麵對周啟興奮異常的臉,李綠沒把這個消息說出來,畢竟這個人和死者沒有任何關係。
周啟沒忘李綠的功勞,他把她叫到辦公室,提筆揮寫,那份流暢的勁頭很是瀟灑。他開出一張數額不小的支票,將支票遞與她說是提成,還說他賞罰分明,對有功之人他從來都舍得。這口氣像財大氣粗的老板,而且,聽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十分的純潔,就是雇主與雇員的關係。
李綠腦子裏始終盤旋著一句話,是結緣那夜他說的——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她會錯意了,他們隻是共同贏了一票生意。她於是忍不住說,許寬道沒了。周啟一下反應不過來,許寬道是誰?
天地良心,這挨千刀的,她沒應他。他自己突然省起來,拍拍腦袋說,瞧我這記性,對不起,對不起。他坐下來,又開了一張支票遞給她說,我給你休大假,你回去看看老人,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李綠認真地將支票讀了一遍,說了一句,謝謝周總。
周啟便又有些得意忘形了,他的手指不停地在桌子上跳騎馬舞,好了,你休假,我也好好休休假,等回來我們得開始忙羅。
李綠說,哦,你有什麼打算?
周啟說,有朋友邀請我到歐洲走一走,我一直沒心情,現在可以出去看看了。
這趟行程自然與李綠無關。李綠突然覺得自己很傻,當然,眼前這個周啟在她看來也聰明不到那裏去,他難道以為女人都是這麼輕而易舉為人賣命的?她說,周啟,你知道,我為公司這麼賣力並不是純粹是為錢。
周啟看李綠的臉色,意識到點什麼,有些收斂了。李綠,我不會虧待你的,等後邊的業務走上軌道我會考慮將公司的股份給你一些。
李綠說,你想得真周道。她揮揮手中的支票笑著說,我走了。
周啟看著李綠的背影暗暗搖頭,他對她算不錯了,她還想怎麼樣?讓他娶了她?他周啟還不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
李綠沒有休假,她覺得這種時候她回雲宵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她那可憐的舅舅舅媽。
過了幾日有旅行社給周啟送機票,周啟不在,是助理簽收的。李綠有意無意翻看了那機票,看到是兩人的機票,周啟的旅伴是一位叫朱麗娟的女士,歐洲十日遊。
李綠在心裏好好把自己嘲笑了一番,看來真是老了,想把自己嫁出去想昏了頭,一廂情願地發情,栽大跟鬥了,過往的江湖歲月算是白混了。這羞呀還對誰都不能說,也不能怨那男人,就好比進山狩獵,獵不到,隻能說是運氣不好,技術不佳,不能怪那獵物沒給你機會。
李綠不怪周啟,卻把許寬道的死背到自己身上。她把許寬道的死與他們這一次的活動聯係到一塊了。她相信在一定的時空構成裏會發生一定的故事,那麼,雲宵山一行,他們在那個時空裏肯定改變了什麼,而許寬道就在那樣的時空裏喪失了性命。李綠雖然說不清楚自己擔當的是一個什麼角色,但她相信如果她更有力地去勸阻,或者相反的,一點邊也不介入,那麼許寬道現在還活蹦亂跳地生活在這世上。
五
許寬道出事後,蘇玉石在醫院陪了三天。三天已經是他計劃外擠出來的時間了,本來那天早上他要趕回南安參加一個國際會議的,從這一點上他覺得自己也算是對得起許寬道了。資料是許寬道自己提出要去幫他們收集的,當然他因為這一點後悔不已,少幾張或多幾張照片不會影響什麼大局,搭上一條人命太不值當。至於破壞捕鳥網、打爛射燈的舉動,要讓他真心評價這是所謂的匹夫之勇,許寬道畢竟還是個鄉野青年。
回到南安,蘇玉石將在雲宵山收集的原始資料交與電視台專題部。編輯製成短片後,與他商量說,片子雖然有許多令人震撼的畫麵,但感覺還缺少些許悲壯的色彩,不能讓這片子脫穎於其他的動物環保片子。蘇玉石本來沒想讓這片子與許寬道扯上關係,因著這點,他就跟編輯說了許寬道的故事,編輯反應相當激烈,當即拍板要加入許寬道的事跡。正在收集資料的那幾天,許寬道的死訊傳來。編輯說,一個農村青年為護鳥而獻出生命,這就是悲壯。蘇玉石覺得,如果許寬道的死成就了這個片子,他的死就不太冤了。
名為《千年鳥道之殤》的專題短片播出後,一石激起千層浪,反響大得超出所有人的預計。大量媒體蜂擁而至采訪蘇玉石,媒體采訪的時候,蘇玉石很謙虛,他說他做的太少,甚至不如一個農村青年,他總是會提到許寬道,將許寬道描述成一位用生命去實踐自己理想,為護鳥殉道的英雄,而他隻是一介書生,隻會紙上談兵。蘇玉石在大眾麵前展示了他深深的悔意,正是因為他向許寬道輸灌的那些道理,讓他受了感召,讓他嫉惡如仇,如果不是因為他,許寬道還是一個快樂的山民,一個偶爾會上山打鳥的獵人,他無意之間,害了一條生命。說到這些,蘇玉石流下眼淚。顯然的,蘇玉石越懺悔,他作為精神導師的形象越高大,蘇玉石成了代言人和那個真正為千年鳥道呼籲的環保人。
李綠一貫對新聞不太關注,媒體這些撲天蓋地的報導卻還是闖入她的視野。她先是為電視片裏集中展現的雲宵山的鳥類浩劫所震驚。在鳥類南遷的日子裏,雲宵山這一條千年鳥道成了鳥類的屠宰場,地獄之門。她甚至懷疑片子裏展示的真是她一直看作天堂的雲宵山嗎?她不是沒聽說過,不是沒眼見的,不是沒經曆的,可顯然的,她所感知和了解的完全是隔靴搔癢。她為她長期以來的泰然處之感到震驚,為她剛剛參與一次獵殺感到汗顏,想起她多年前放飛的琴鳥,她想她的心是麻木了,對什麼都麻木了,對雲宵山感情,也不知何時起早已淡如遊人。
可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從悲鳥鄉情中轉移了。蘇玉石成了名人,許寬道也成了名人,不過,許寬道隻像是蘇玉石的一個背景板。讓李綠心揪成一團的是,整個片子一再將許寬道的死因歸結為與獵鳥者對抗。李綠就這麼鑽了牛角尖,她想為什麼不說他是上山偷拍獵殺場麵招來的殺身之禍呢?是的,如果這麼說,蘇玉石冒著生命代價去收集資料的功勞就全被掩蓋了。
舅舅舅媽這時候又來了電話,告訴李綠他們的農家樂小店開不下去了。由於《千年鳥道之殤》的播出,雲宵山當地政府采取了一係列行動,例如派了很多執法人員上山抓捕獵鳥人,到鄉間收繳獵槍。同時,也有公安到許家詢問許寬道受襲的情況。不知怎的,就得罪一些人了。許家的旅館被人用石頭砸破了所有窗戶,一天夜裏還有人翻牆進院子裏試圖點火燒房子。李綠問舅舅報案沒有,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舅舅說,還能是誰幹的?就是被抓那些人的親屬朋友遷怒於許家了,他們認為許寬道成了英雄,卻帶累他們的家人被抓了,所以報複我們。李綠氣急,這是什麼邏輯?舅舅說,你也是從這山裏走出去的,什麼邏輯你還不了解?李綠聽出舅舅的話語裏有著深深的怨氣,那怨氣有一部分絕對是衝著她來的。她真巴不得讓他們罵上幾句呢。她讓他們到南安來避一陣。舅舅說,我兒子都死了,我還避什麼,我就呆在雲宵山,誰想要我的命來拿去。
和舅舅通完話,李綠一夜無眠。她把所有問題的症結都歸到蘇玉石身上去了,對,這個蘇玉石就是打開潘多拉盒子的那個人。
她第二天到南安大學找蘇玉石。蘇玉石現在是名人了,隨便找個人打聽都能指出他的辦公地點。李綠在蘇玉石所屬的生物係辦公室樓下守株待兔,百無聊賴間看到一份貼在布告欄裏的公告,本月某日三位老師競聘係副主任一職,將在係會議室發表競職演說。蘇玉石是三位競聘者之一。李綠想,這蘇玉石是趕上好時候了。
蘇玉石沒想到李綠會找上門,幸好他最近演講的次數和接收采訪的次數較多,訓練得思維敏捷,他主動伸出手去說,你好,許寬道的事我很抱歉,對不起。
李綠沒有伸出手去,她斜眼看蘇玉石還一拐一扭的腳,問,你的腿還沒好利索?
蘇玉石說,從雲宵山回來一直忙得不行,醫院都沒時間上。
李綠指指牆上的公告說,先祝賀啊,快當副係主任了。
蘇玉石擺擺手說,哎喲,不能這麼說,隻不過是參加個演講而已。
李綠說,你一定能選上。
如果換一個人說這番話,蘇玉石還能有幾分快感,從李綠嘴裏吐出來,他就感覺串了味,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說實話,與他競爭係副係主任位置的對手本來都挺強勢,《千年鳥道之殤》的播出如東風把他送上青天,讓他增分不少,他不能不感謝許寬道。前些天他把兩隻他和學生帶下山救治的老鷹送給了副校長,應該也是起點作用的。副校長的老婆有風濕病,說是服用老鷹骨頭泡的酒有特效。他狠了狠心,把老鷹給悶死了。跟副校長當然說是救不活的老鷹泡的酒。
蘇玉石不想在辦公室這樣敏感的區域接待李綠,主動提出到外邊找個地方坐坐。李綠沒有推辭,兩人找了一家餐吧坐下。
蘇玉石說,李小姐比我前次見瘦了些,更漂亮了。
李綠說,看了你的《千年鳥道之殤》,氣瘦的。
蘇玉石一下語結,無意識地重複李綠的話,氣瘦的?
李綠說,你們的片子說許寬道是因為與那些捕獵的發生衝突被打死的,這個連公安都還沒有下結論呢,你們倒給他下結論了。我隻知道他是上山為你拍照死的,我不想他的死成為別人做秀的工具。
李綠的話咄咄逼人,蘇玉石不甘似弱,你覺得他是為我們收集資料死的有意義還是與捕獵的發生衝突死的有意義?
李綠說,人都死了,再有意義也沒有意義了。你知道嗎,許寬道這個虛名的英雄,現在帶累他爸媽的旅館被那些被抓的獵鳥人的家屬上門又是砸又是放火燒的,旅館已經關門了。
蘇玉石尷尬地搓搓手說,真想不到啊,那些人怎麼這麼不講理?
李綠說,不扯遠了,我希望能還許寬道一個公道,如果你這裏不行,我也可以向媒體披露許寬道上山拍照的細節,你是一個大學教授,他隻是一個山野村民,我想大家會覺得他比較天真。
蘇玉石笑了,這就是你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在雲宵山拍攝的時候也拍到你們一行獵鳥的情形了,你們那位領導的槍法還不錯嘛,打的鳥都可以用筐來裝了。是因為許寬道,你是許寬道的姐姐,所以我們沒有把你們的活動剪輯到片子裏。
李綠也笑了,她沒想到,她來這裏的目的本不是要威脅人,可她反而成了那個被威脅的人。蘇玉石的話像一把錘子,在她的心裏砸開了一片天,讓她豁然開朗,讓她有了新的決定。
她說,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把有關我們的錄影,或是照片放到網上去,就和《千年鳥道之殤》放到一塊,你們的網站現在很火,隻要你一提議,相信大家一定能把我們幾個人人肉出來。對了,那些畫麵你們拍得清楚嗎?我手機上還存有一些,我馬上發到你手機上,你可以一起在網上放出來。李綠搶過蘇玉石的手機,用他的手機撥打自己的手機,得到號碼後,就把照片傳了過去。
蘇玉石驚異地看著李綠的舉動,李綠說,別這樣看著我,我沒瘋,就當樹一兩個典型吧,以後到雲宵山打獵玩樂的人心裏也得有個顧忌了。
蘇玉石小心翼翼地說,其實,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我絕對不會將那些東西放網上去的。
李綠不耐煩地說,別婆婆媽媽的!你當我今天來是要敲詐勒索你的?不過也算是吧,我來是想逼你做一件事,發個毒誓什麼的。
蘇玉石說,哦?
李綠說,許寬道既然為護雲宵山上的鳥兒死,我今天來是希望你發誓將你的工作做到底,真正讓那山上的捕獵者絕跡,別刮一陣風,在電視上出了名出了風頭就完事了,那許寬道才是白死了。
蘇玉石心裏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敬意和愧意。他說,這本來就是我要做的事情,我發誓,我會用畢生的精力來關注和保護雲宵山。
李綠說,但願如此,我記住你說的話了。還有,你也要記住剛才我說的,把有關我們的圖片資料放到網上去。
蘇玉石露出為難的神色說,你當真,不怕影響到你?
李綠說,最壞的結果就是沒了工作,被人在大街上認出來吐上幾口唾沫,這個我承受得起。
李綠辭職了。周啟那時候還在歐洲旅遊,所以,李綠什麼手續也沒辦就走了,她也不貪心,將周啟給她的分紅支票留了下來。
她在雲宵山的日子,周啟往手機上打了無數電話,她沒有接。她想像不出他現在會如何,她懶得想,她連她將來的日子都懶得想。
有一天,是蘇玉石發來的短信,告訴她被人肉出來的那位姓董的官員已經被停職接受調查,問她現在可好?
她現在的生活像回到了少女時代。平時她和舅舅舅媽一起下地幹農活,空閑下來的時候她會上山轉轉,順手摘回一筐野菜或菌子什麼的。雲宵山顯得很平靜,畢竟已經進入冬季了。
回雲宵山的第一天,她一個人來到許寬道的墓前。那座孤單的墳頭,周圍是綠樹和已經收割過後的稻田。李綠盤腿坐在地上,抬抬頭,她希望這時候天空中有鳥飛過,那樣,她會相信有靈魂。
天空中沒有鳥飛過,一隻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