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50章 宮變(1 / 3)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50章 宮變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50章 宮變

宣紹卻是坐著沒動。

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

良久,東廂傳來女兒瑤期的哭聲,他才如恍惚驚醒,緩緩說道:“不是高坤,若非皇上旨意,高坤他沒這麼大膽子。”

煙雨看著宣紹的臉色,心頭更是一緊,在他麵前,緩緩蹲下身來。

宣紹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看著她的眼睛道:“是皇上,真的,不再信宣家了。”

煙雨抬手握住宣紹的手,“宣家的忠心,皇上會看到的,不過是一時被人蒙蔽罷了。”

宣紹輕笑,“還有機會看到麼?”

煙雨耳邊是兩人的心跳,和孩子的哭聲。

東廂裏的哭聲,一聲接著一聲,乳母哄著孩子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瑤期剛不哭,弟弟宣琸又跟著哭了起來。

隻是煙雨此時,卻無心去哄孩子,孩子身邊有乳母和丫鬟們陪著。

倒是宣紹此時的狀態,更叫人擔心。

“這一次,隻怕是真的要將宣家逼入絕境了。”宣紹聲音很淡,連“絕境”兩字都說的格外輕淡。

“不……不會的,怎會是絕境呢?我們定可以絕處逢生的。”煙雨雙手搭在他的膝頭,半蹲在他麵前,輕聲說道。

宣紹抬眼看著煙雨,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夫人,讓你擔心了。”

煙雨搖頭。

宣紹笑說:“好了,不管怎樣,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夫人不必為我操心,且去看看孩子為何哭泣?”

煙雨眉頭輕蹙,宣紹此時的神態已看不出什麼,但她卻難以安心,總覺得他平靜的外表之下,內心一定不會如此平靜。

宣家,包括宣紹,對皇帝的感情,不同於她。

皇帝當年不信任葉丞相,葉丞相也對皇帝心有怨氣,她對皇帝並沒有多少好感。在她心裏,皇帝就是天子,就是上位者,手中掌握天下蒼生生殺大權之人而已。

隻有與生俱來的對天子的敬畏之心,並沒有旁的個人感情在。

而宣紹不同,宣文秉對皇帝忠心耿耿,這樣的忠心,連宣夫人都受其影響,宣紹定然更是從小就受父親的言傳身教,也是對皇帝忠心不二。

更有他十歲那年的救駕之事,雖是被父親推了一把,他心中卻隻有對父親的怨恨,卻沒有絲毫對皇帝的怨言。

從那之後,皇帝也給了宣家無上榮耀,對宣紹更是百般縱容。

她進過宮,見過皇帝對宣紹的態度。

皇帝多叫宣紹為“紹兒”,像一個長輩在叫自家的孩子一般。

在宣紹心中,皇帝不僅僅是天子,甚至是他的長輩,他的親人。

皇帝貶謫宣家的時候,他沒有傷心,沒有失落。覺得不過是政治上的手段,避一避鋒芒,也無可厚非。

可如今,皇帝竟是要將宣家逼入絕境。

被自己視為親人的人,這般逼迫,宣紹心中,定然不會好受。

宣紹卻是輕輕笑了笑,抬手擋住煙雨的眼睛,“夫人莫要如此看著我,我沒事,你去看看孩子,我到院中轉一轉。”

煙雨點點頭,從宣紹身邊站起身,兒子的哭聲一直止不住,她心頭也是煩亂的很。

如今宣家已經被包圍,便是想出也出不去,讓宣紹自己靜一靜,在院子裏走走也好。

她抬腳出了正房,往東廂而去。

宣琸正被奶娘抱在懷中,哦哦的哄著。

他不肯吃奶,尿布也是剛換過的,可就是大哭不止。

煙雨疾步上前,從奶娘手中接過孩子,正要檢查下孩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卻聽聞宣琸的哭聲漸漸小了。

孩子那一雙純淨不諳世事的大眼睛,正水汪汪的看著她,紅潤的小嘴咕噥了一下,吐出一個口水泡泡來。

不久之前還在大哭的孩子,如今卻一臉的滿足。

“琸公子就是跟少夫人親,這眉眼,這小嘴,哪兒都跟少夫人像!這血裏都帶著親呢!”宣琸的乳母在一旁笑著說道。

一屋子的丫鬟也跟著附和。

煙雨懷中抱著小小,身子軟軟的兒子,心下情緒莫名。

原來這小小的人兒竟也認得她了?知道她是母親?這小小的人兒竟是如此容易滿足,隻要在母親的懷中就可以安然,不哭不鬧了?

煙雨心頭忽然酸澀異常。

其實宣家要的很少,宣文秉和宣紹並沒有多麼的貪心。

他們對皇帝忠心耿耿,不說不求回報,但也絕不是一定要霸著皇帝身邊寵臣的位置,一定要權傾朝野才滿足。

他們隻想讓自己的忠心被皇帝看到,隻想獲得皇帝那麼一絲一毫的信任也好。

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安穩度日,在朝堂需要之時,他們隨時可以為皇帝,為天朝挺身而出。

宣文秉對孩子的喜歡,她是知道的,當初瑤期和宣琸出聲的時候,正是宣文秉出征之時。

她聽聞下人們說,老爺當時有多麼多麼的不想走,多麼多麼想要等上一時片刻,哪怕見不到孩子,隻要讓他知道了孩子平安出生的消息就好。

可為了不耽擱戰事,他竟連一時片刻也等不及,就去整兵,出發,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赴邊疆。

到頭來,換得了什麼?

前幾日,宣夫人還和她說起,等宣大人凱旋之時,看到兩個孩子,定然欣喜無比。

如今卻是等不到宣大人凱旋了。

戰事還為結束,他便被突然召回。

且這回臨安的路上,還不知有什麼凶險在等著他。

這就是對皇帝忠心耿耿的下場麼?

懷中的小人兒忽然咯咯笑了一聲。

煙雨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低頭看著懷中小小的宣琸,便是心中繁雜,也不由的露出一個笑臉來。

宣琸抬手想要觸摸煙雨的臉,可小手小胳膊還不甚靈活,揮舞了一會兒觸不到,便放棄了。

瞪著大大的眼睛,不哭不鬧。在煙雨懷中,不多時,便睡著了。

煙雨將宣琸交給乳母,又看了看早已睡著的女兒瑤期,轉身悄悄出了東廂。

她抬腳向院子裏走去,側耳聽了聽,在那枝幹繁密卻已經泛黃的葡萄藤底下尋到了宣紹。

宣紹手中正搓著一個小小的紙條。

見煙雨走近,他的紙條來不及收起,被煙雨抬手拿了過去。

宣紹看著落在夫人手中紙條,輕歎一聲,無奈的笑了笑,仰頭靠在躺椅之上,看著枯黃的葡萄藤,默默無言。

煙雨緩緩撚開手中紙條,耳中聽到信鴿咕咕飛遠的聲音。

“此事皇城司插不進手,行動之人,皆有高坤直接指派。穆青青回來了,就在皇帝身邊,高坤不知偽造了什麼宣大人與西夏私通的證據,皇帝信以為真,怕是已經起了殺心。”

字條有些濕,那些字跡並不是十分清晰。

有風緩緩吹過,紙條在煙雨手中漸漸有變幹的跡象,已經幹了的地方上的字跡消失不見。

煙雨看著手中的紙條,有些發愣。

穆青青回來了?在皇帝身邊?宣文秉和西夏私通?

如此荒誕的話,皇帝也會相信?

煙雨不知自己默默出神了多久,隻覺一切都讓人難以置信。

低頭向手中紙條看去之時,手中紙條已經被風吹得全幹,上麵的字跡也都不見了,隻好似一張空白的紙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煙雨扭頭看著宣紹,“皇帝對宣家起了殺心?”

宣紹嗤笑,“是啊,很可笑是不是?”

煙雨將紙條卷起,放回他手中,“是,真可笑,父親在前線拚死拚活,他們安安逸逸的呆在臨安,不想著如何昌盛天朝,隻想著如何敗壞宣家,真是可笑至極!”

宣紹搖了搖頭,“不,不是他們可笑,是父親可笑,是我可笑!是宣家可笑!”

煙雨抬眼看著宣紹,卻見宣紹在躺椅之上,閉著眼睛,臉上除了嗤笑,並無旁的表情。

他的語氣也十分的平靜,好似在說著旁人的事。

“宣家一心一意,就為著這樣一位君主,就為著被美人和閹人幾句好聽話,就能蠱惑了心的君主,誓死的效力,幾番拚死拚活的救他。到頭來,換得如此一個下場,還真是可笑之極!”

“宣紹……你不要這麼說。”煙雨卻有些擔心他。

“真傻,愚忠,煙雨,你說,這叫不叫愚忠?”宣紹忽而睜開眼睛,看著她,他漆黑的眼眸中有磅礴的怒意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