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43章 仗勢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43章 仗勢
許是宣紹一張冷臉,太過冰冷。衙門裏倒也沒人敢為難與他。且如今宣家又不是真的倒台了,人還在臨安城裏住著,說不定哪日皇帝想到宣家的好了,說複起,就複起了,一向傳言宣紹狠厲不近人情的,到時候再被他報複回來怎麼辦?
所以便是宣家看起來,最是不幸的宣紹,其實除了沒有以往風光以外,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委屈。
不過是曾經出門專用的寬大座駕,如今變成了自己的兩條腿,往哪兒去,都得掂著兩條腿走去,曾經出門前呼後擁伺候之人,如今變成形單影隻,喝口水都得自己起身去倒而已。
旁的,倒也沒有什麼不同了。
所以高坤傷勢剛一好,便迫不及待來看宣紹如今落魄的樣子時,免不了,有些失望。
高坤緩步從自己的八台大轎上下來,攔住正在巡街的宣紹道:“喲,這不是宣公子麼?怎麼,忙著呢?”
宣紹淡淡看他一眼,並未理會。
高坤身邊站著的年輕小太監尖著嗓子,掐著蘭花指,指著宣紹道:“高總管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巴了?”
宣紹還未有所動作,便見一道寒光閃過。
那掐著蘭花指指著宣紹的小太監尖叫一聲,捂著自己的手連退了兩步,在他嗷嗷大叫之中,眾人瞧見,他捂著手的手指縫裏,湧出鮮紅的血來。
低頭往他適才站著的地方看去,之間地上掉落著一根手指頭,正是適才指著宣紹那個手指。
路南飛陰沉著臉,收起了手中長劍。
“休得對我家公子無禮!”
高坤冷冷瞧了眼那還在叫喚的小太監,衝一旁人使了個眼色,“丟人現眼的東西!”
一旁立即有人捂了那小太監的嘴,拖向了一邊。
高坤這才轉過臉看,臉色不善的看著宣紹,及突然出現的路南飛。
“這不是路大人麼?如今皇城司代指揮使?你這麼閑,閑的在街上管一無名小吏的閑事,皇上知道麼?”高坤諷刺道。
“高公公這麼閑,閑的出宮來無事生非,皇上知道麼?”路南飛冷冷反問。
“我若是路大人,現如今就該明白點,離著宣家遠一點兒,免得枉受牽連。”高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路南飛點了點頭,“的確是,所以說,不是人人都能像高公公這麼背信棄義,不仁不義的。”
“你!”高坤抬手指了他的鼻子。
“高公公傷都好了?”路南飛又問了一句。
高坤收回手指,他的手在皇城司刑獄,被夾斷了兩根,如今看起來是和常人無異,但實際根本使不上力氣。
他側臉看向宣紹,“原來宣公子如今的日子是這樣的,就算沒了穩坐皇城司指揮使的爹,也有個代皇城司指揮使的忠仆護著。宣公子依舊風光無限呀!想來聖上對宣公子如今狀態也甚是好奇,我這見了,倒也好向聖上稟報。”
宣紹淡淡看他一眼,“高公公可曾聽說過,‘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句?高公公以為,皇上想要宣家如何?”
高坤聞言一愣,皺緊了眉頭,“你以為,皇上還會像以前一樣,重用宣家,給宣家一個複起的機會麼?做夢!有我高坤在的一天,宣家永遠別想再出人頭地!你就永遠做個無名小吏吧!”
高坤哼了一聲,轉身上了他的八抬大轎。
轎夫抬起轎子,趾高氣揚的晃走了。
看來高坤如今在宮中過得不錯,又拾起他曾經八抬大轎的待遇了。
高坤走後,路南飛擔憂的看向宣紹,“公子,小人不可不防,他若在聖上麵前胡說什麼……”
宣紹抬眼看著高坤離開的方向,淡然的說道:“當日查到高讓之時,就該讓人殺了高坤的。如今又讓他蹦了起來……那便再讓他蹦上一些時候吧。再囂張,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了。”
路南飛點了點頭,目露痛苦掙紮神色,看著宣紹,“可是公子您,如今這樣,不是太委屈了麼?”
宣紹低頭看看自己,渾不在意的笑笑,“曾經我一度以為,錦衣玉食重權在握,才是最安心的。如今才知,那些不過是個表麵,心裏有個家,有個人,知道有人一直不變的在等你,有個人一直需要你來守候,才是最最安心的。”
宣紹衝他揚了揚手,一甩腰間樸刀,大步走遠。
看著宣紹雖未著華服,卻依舊挺拔的背影,路南飛長長籲出一口氣來。公子似乎真的是看淡了這些。那個曾經為馬車裏的小幾是金絲楠木,不是象牙所製就大發雷霆的公子,似乎已經長大了,老成了,幹練了。
可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怎的,他還是覺得那一身華服,最是適合他家公子,還是覺得那世間最是奢華之物,才最是配得上他家公子。
宣家會複起的吧?
公子會很快脫去這一陣太過平常的兵服的吧?
路南飛瞧著宣紹的身影走遠,搖搖頭,翻身上馬,往皇城司而去。
“氣死我了!他如今不過是個小小兵吏,我一根指頭就能摁死他,他囂張什麼?有什麼可囂張的?”高坤大發雷霆。
皇帝乳母容氏,坐在一旁冷眼看著他砸了一地的東西,並不心疼,也不去勸。
隻待他撒完了氣,才走上前,撫著他的胸口道:“你這是做什麼?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高坤冷哼一聲,狹長的鳳眼眼尾一條,狠厲乍現。
容氏卻最是喜歡他這幅邪魅的樣子,手忍不住順著他的衣領,探進了他的裏衣。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猖狂的樣子!”高坤捉住容氏的手道。
“看不慣,就毀了他。我可是記得,他在你身上留下的那些傷疤。如今都還沒好全,這還是用了宮裏最好的荷香凝露呢!”容氏心疼的說道。
“是,”高坤點頭,“我遲早會毀了他,毀了宣家!不管是為了幹爹,還是為了我自己,我斷然不會容許宣家再得意下去。”
容氏點了點頭,另一手也探進他的衣服。
“報複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讓他死,是毀了他最在意的東西,看著他痛苦,看著他活著卻生不如死。”容氏的臉貼在高坤的脊背上,手繞過他的腰,將他緊緊抱住。
高坤聞言,眼中一亮,“是,這主意好,毀了他最在意的東西,我看他還怎麼得意。怎麼囂張?”
說完,高坤轉過身,將容氏攬進懷中,低頭在容氏的臉上親吻起來。
容氏的呼吸立即在他的舔舐親吻中,變得淩亂。
時隔幾日,高坤將那日在街上見到宣紹,宣紹如何得意,路南飛如何維護他,他如何仗勢欺辱自己的話,誇張一番,講給了皇上。
原以為皇上會大發雷霆,怒斥宣紹,就算不懲戒一番,也會在心裏記上宣紹一筆。
卻不料,皇上隻是長歎一聲。看了看高坤道:“你以後少去招惹他。他是被朕寵壞了,如今驟然從高處跌下,心中意憤難平也是難免的。宣家,畢竟還是忠於朕的。”
起碼,他沒有看到宣家的不甘,沒有聽聞宣家的抱怨。
他說罷免宣紹,宣文秉,父子兩人一聲不吭,領了旨,就離開了皇城司。他說要收回府邸,宣家人就遣散家仆,三日內搬去了城北的小宅子。府中之物,大多沒有帶走。
皇帝對宣紹的感情,多少有點像對被自己寵壞的孩子。
他許宣紹麵聖免跪,他許宣紹出入宮闈不必盤查,他許宣紹許多許多特權。
宣紹的驕橫跋扈似乎都是他一點一點縱容出來的。
人似乎都有個毛病,自己的孩子的不好,自己可以隨便說,隨便挑剔,可旁人不許說一字半句。
這和當初高坤還在皇城司刑獄之中關著之時,皇帝的心態已經不同。
那時,宣紹似乎是在和他對著幹。
大臣上折子彈劾宣紹,就是和他站在了一起。
而如今,宣紹聽他的話,受了他的處罰,高坤也恢複了昔日的地位。
宣紹在皇帝眼中,似乎已經站到了勢微之地。
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和他對著幹的局麵了。
所謂伴君如伴虎,聖意難測,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高坤這次顯然沒有揣摩透皇上的心意,原本想著能在皇帝麵前討個好,順便給宣紹找點不自在。卻不想,自己先碰了一鼻子的灰。
這倒也促使他另一個計劃,加快了進程。
臨安的春天,真正開始泛起了暖意。
柳葉細細似被春風剪裁而出,黃橙橙的迎春花開了滿院。
櫻桃花滿樹飄粉,偶爾從樹下經過,不留神,那淡粉的花瓣就會夾在發絲之間。
“春天到了,是吃筍的時候了。”靈兒閉目嗅著院中各種花香,喃喃自語道。
“春筍可是不如冬筍味道好,有嚼勁。”煙雨和宣夫人坐在廊下曬著春日暖陽,指點這丫鬟們手裏的活計,說道。
自從煙雨日日來宣夫人院中之後,靈兒便也時常到這裏來,宣夫人見她見得多了,倒也喜歡上這個聰明乖巧的小女孩兒。
靈兒聽聞煙雨接了她的話茬,便睜開眼睛,興奮的說道:“春筍雖然沒有冬筍味道好,但是我娘會用春筍醃製成一種酸筍,味道可好了,又酸又鮮美,配著黃豆,小黃魚,做黃豆酸筍小黃魚,好吃得讓我想把舌頭都給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