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路上行人 (13)(2 / 3)

我低下頭的瞬間大姐回過頭看我,然後拿了瓶副駕駛上的牛奶給我:“接文靜回來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吧?把牛奶喝完,不可以剩下。”

我接過遞來的牛奶瓶子,那白瓷的模樣仿佛特別兌過水,可就是這像兌了水的牛奶卻讓我唏噓不已,我說“姐你變了”,然後撕開牛奶瓶的掩口,咕嘟咕嘟地吞咽。

其實我想說的是:“姐,文靜,我愛你們。”如果大姐沒在這時候看我一眼,我想我一定會說這話。

大姐笑了:“小顏,文靜,我愛你們!”

文靜的聲音在車裏哼哼,卡哇伊的聲音很甜:

親愛的,為何我終日陰霾壓頂

為何白色的花兒喚不醒你

為何滿載我悲傷的馬車尋不見你

為何天使不打算送回你

難道就是因為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的心決定結束這一切

花兒和祈禱將為我送行

請告訴人們不要哭泣

讓他們知道我願意去

鳶尾離夏

文 / 封 塵

1

七月的一個清晨,我帶著行李下了火車,踏上了櫻庭鎮的土地。我的旅行包裏裝著書和一些簡單的衣物,以及一台朋友送的筆記本電腦。

剛醒來的櫻庭鎮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安靜,是個適宜寫作的地方。街上吹起清涼的晨風,沿街的柳條隨風擺動,太陽點亮了第一片彩霞。我在小鎮的一個夾弄裏租了間房子,很普通也很舊,有一方小陽台,上麵擺著幾盆花草。

我把行李放在屋角,抽出筆記本,連上網絡。清晨時分,人們還沒有開始忙碌,從窗戶向外看去,隻是零星地亮著些燈。尚未散場的星星還在抵擋著黑暗。

2

朋友藍鳶告訴我櫻庭鎮是個寫作的好地方,於是我就來了。藍鳶是他的網名,開始我以為他是女生,後來發現是誤會了。我問他為什麼取這麼個女性化的網名,他說他太喜歡藍色的鳶尾花了:“那種精致的充滿生命預感的藍色,是任何一個畫家都無法用畫筆和顏料表現出來的,隻能用心去感知。”

藍鳶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詩人和小說家,說得準確些就是無業遊民。他說他賴以為生的東西隻有畫筆、顏料和電腦。我問他,你難道連畫紙和畫板都不需要麼。他說,隨便哪兒都可以畫的,有一次我畫了一整夜,第二天醒來發現是畫在我的白T恤上麵。我說,哦,原來喝醉了。

我和他剛剛認識的時候我還在上高二,不知天高地厚地以為可以靠一支筆打開一條路,而不是成為獨木橋上別人的墊腳石。我們就是這樣在網絡上認識的,那時他已經是該網站重量級的作者,而我則是通過該網站參加一個作文大賽的初級寫手。

最開始他留言給我,說我的文章蠻有意思的。於是我回複他:拜托別擺出一副成熟的架子說話,誰更有實力還很難說呢。他說,小子你挺狂的啊,有空比試比試。

然後我們在網站上發文PK,最後的投票結果是平局。那之後我們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們可以在網上一連兩三個小時不停地說村上春樹與安妮寶貝,有時候也說說王家衛和岩井俊二,我累了之後他就發過來大段大段的關於畫的評論,總之我們可以說是誌趣相投、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高二的冬天來臨的時候,我對他說,好冷啊,我腳都沒知覺了。他問,你現在在哪兒?我說,網吧。他回,難怪你都是晚上出現,幹嗎不買一台電腦。

我心想這不是廢話嗎,買得起電腦我還上通宵幹嗎。過了很久他發過來一句,你把地址給我,我送你台電腦。

我把地址給了他,但沒想過或者說奢望過他會真的送我電腦。兩個星期過後我收到了他寄來的電腦,沒有牌子,是台組裝機。

當天晚上我用寢室的電話線上網,速度奇慢,但窩在被窩裏很舒服。我說,你還真是有錢,說送就送。他說,扯淡,我都快沒錢買顏料了,那台破機子是我原來用的,算是我的初戀,你對她好一點兒。

我看著那個“她”,敲鍵盤時無比溫柔:那你現在在哪兒呢?

過了老半天,他回複我,在網吧裏涼快呢。

3

如果還需要介紹的話,藍鳶還算是一個流亡者。“流亡”是他的原話,他在文章裏寫道:我總是有莫名的恐懼感,白天對著熟悉到死的牆壁恐懼,晚上在無限重複的噩夢中恐懼。也許是我的生活太過無聊,已經接近死亡,於是我開始流亡。在不斷變換的陌生的人流中,遺忘那種令人抑鬱的感覺。現在我是一個流亡者,忘了世界,以及自己。

老實說,我並不認為他的文字有多精湛,可是那些文字深深地抓住了我心裏的某片偽裝起來的地方,內心的真實,被毫無遺漏地鋪展在陽光下。犀利的陽光跳躍在柔軟的傷口上,殘忍,但是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