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離開客棧後,趙高把門從裏麵閂好,不由想起那些追殺他的蒙麵人,陷入了沉思。
自己自入秦以來,始終屈居人下,並未得罪過什麼人,是什麼人前來追殺自己呢?秦王嬴政?按理說大可不必,自己在秦國,不過是個中車府令,平時根本接觸不到政治機密,嬴政沒有必要戧害他,再者說,如果嬴政真想置他於死地,還用派那些殺手蒙麵做甚?隻須一紙詔令他不想死也得死!李斯?也不可能,因為此時李斯也同他一樣,正在趕往歸國的路上,他自顧尚且不暇,哪裏會有心情來奪取他的性命?蒙毅?趙高想到蒙毅,不禁打個寒噤,他陡然想起在廷尉府,蒙毅審訊他時那飽含仇恨的眼睛和一副欲殺他而後快的神態。自己在什麼地方得罪過蒙毅呢?沒有哇!難道會因為玉漱?
趙高正想著入神,有兩個秦國官差走進客棧,問店主人:“中車府令趙高大人是否在此留宿?”
店主人見是官差,連忙回答:“是有一位姓趙的公公在此留宿,但不知是不是你們要找的趙高?”
官差說:“速我帶等去見大人。”
店主人把官差帶至趙高門前,向屋內一指,說:“這裏便是那位姓趙的房間。”
官差小心的敲門,道:“小可奉鹹陽內史大人之命,前來尋訪趙高趙大人,驚擾尊駕,敬請海涵!”
趙高聞得,拉開屋門,見門前站的兩位官差均是外官裝束,便詫異的問:“二位差公如何曉得在下在此?”
官差道:“大王有令,收回放逐各國客卿成命,令沿途各郡縣尋訪各位回國客卿,因此處是通往邯鄲必經之途,故猜想大人或許在此留宿。”
趙高一聽,頓感心花怒放,問官差:“大王真的不再驅逐客卿?”
官差答:“喏,相聞韓國客卿鄭國已官複原職。”
趙高高興得差點沒把眼淚噴濺出來,在心中道:“蒼天啊!你還算有眼睛,否則教我趙高有何顏麵立於人世啊?”
各位客卿歸秦,各就其位、各司其職、各謀其政。嬴政開始采用李斯計策,從國庫中拿出黃金三十萬兩,派人分赴東方六國,對一些貪財好利的權臣進行拉攏腐蝕,疏離那些正直將領與本國君主的關係。同時,派出王翦、恒齮、楊端和、羌魁、王賁等得力幹將,對趙國、韓國、魏國大舉興兵。公元前234年,秦王嬴政十三年,秦國將軍桓齮率軍攻下趙國平陽,殺死趙國梟將扈輒,斬首趙軍十萬人。次年,桓齮又奪取趙國宜安,十五年複攻下狼孟,趙國的大片土地淪陷,僅餘邯鄲與東陽地區,已成秦國口邊之肉,燃鼎待烹。
麵對祖國即將淪喪,趙高的心中憂慮日甚。白日居於朝堂,他竭力裝出高興的樣子,恭維秦王賢能,稱讚前方將士英勇。每逢捷報傳來,秦王舉行慶典,他還要與群僚同飲,彈冠相慶。而至深夜,他常常哀憐他的祖國,擁衾而泣。他仿佛看到他的祖國在秦軍的鐵蹄之下遭受著戰火的摧殘,聽他的祖國正在呻吟。可是麵對著這樣的局勢,他已無力回天,愛莫能助。他所期待的隻有時機,因為麵對著秦國這棵根深蒂固的大樹,手無寸鐵的他隻能任其瘋長,惟有等待它腐朽,他才有可能推它一把,讓其轟然倒地。
這些年,隨著年齡的增長與從政經曆的不斷豐富,趙高越來越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在喜文好武、勤懇為政的秦王麵前,他兢兢業業、克己奉公,竭力提高自己能力,以博取嬴政的好感與信任。而在同僚麵前,他則謹小慎微,韜光養晦,輕易不發一言,以免為自己樹起政敵。對李斯、蒙毅這兩大權臣,他始終保持著一顆警惕之心,不卑不亢,敬而遠之,使他們無法抓到他的把柄,防止他們栽贓陷害。
嬴政十五年,秦國百家諸子迎得了一件重大喜事。這年的六月十三,嬴政的長子扶蘇年滿十歲。嬴政詔令全國,無論儒、墨、法、道,凡術有專工者,皆可於六月十三這天進京應考,擇其優者為扶蘇之師。俸兩千石,封上卿。此詔令一出,秦國朝野震動,不僅民間學子躍躍欲試,就連朝中李斯、蒙毅這些高官也蠢蠢欲動。因為大家都知曉,扶蘇乃是嬴政的嫡親長子,國之王儲,若能為其師,其榮耀可昭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