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濃妝淡抹總相宜(1 / 2)

我掀開簾子,攔在車前的男子身上披著一件戰袍,似乎沒來得及換。他眉頭緊蹙,麵色憂鬱,略顯疲憊。這便是季希哥哥了,他的父親季老將軍與我父親交好。因為季夫人早逝,年幼時季大人每每出征,都會讓季希哥哥在我家寄居一段時間。那時候璨顏常常瞞著爹爹刁難我,連帶著下人也不給我好臉色看。隻要是爹爹不在府中的時候,我就得做各種髒活。隻有他替我打抱不平,不讓別人欺負我。

佇立在晨光中的他像一棵樹,能為人遮風擋雨的樹。而我在這樹下躲避了十幾年,終於不能也不願在這樹下一味的依賴他的保護了。

我不知道他是為什麼事而來,蓮步微移,走到他麵前,屈膝行禮:“季將軍。”他有些急切道:“昭兒,我有些話要問你。”時間還早,我便跟他走到了無人處。“季希哥哥,有什麼事問昭兒?”“昭兒,你曾經說你不想入宮,不想當天子妃嬪。可是我剛從戰場回來,就聽父親說你要參加殿選了,昭兒,這是真的嗎?”

我轉過身,搪塞道:“昭兒此次入宮自有苦楚,這其中的緣由是說不清的。”他有些生氣:“所以你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後宮的爭鬥中嗎?有什麼是比你的終身幸福更重要的呢?”我心一橫道:“這是昭兒自己選的路,無論前路如何,昭兒都會走下去。”季希微微歎了口氣道:“你是知道我長姐進宮的,雖然封了靜妃,可是她為了避開鬥爭隻能稱病久居行宮。”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後宮太殘酷了,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我何嚐不知道這些,隻是我身負家族榮辱,有些事由不得自己。“昭兒決心已定,季希哥哥再多說也不能阻擋昭兒入宮。”我頭也不回地往回走,隻聽得他喃喃道:“昭兒,這麼多年了,你都沒看出我對你的情意嗎?”

步伐終是頓住了。季希哥哥,昭兒怎會不知你的心意?隻是我實在不能與你共度一生,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讓我九泉之下的雙親含冤。我一狠心,加快步伐回到了馬車裏,始終不曾回首。

馬車快速飛奔,他落寞的身影越來越遠,終於看不見了……漸至宮中,人聲也稀少了。馬蹄聲噠噠地敲打著漢白玉石的地麵,就像我忐忑不安的心咚咚跳動著。到了懿祥門,我走下馬車與其他秀女排隊進入柔福殿的偏殿等候帝後的考驗。選秀的過程是簡單而又複雜的,秀女輪流為太後獻上才藝,由太後與皇上決定留還是不留。這樣一來就要耗費許多時間,帝後先開始或許還興致勃勃,一天下來也早疲憊不堪,因而越先被考驗的越有希望入選。

我自知父親的官位低,必然是排到後麵的,所以並不著急。隻立在一旁看其他秀女說笑。滿眼望去都是羅綺珠翠,叫人眼花繚亂。而我隻簪了一支水晶鑲珠墜蓮釵,發間點綴著兩朵琉璃珠花,戴著白玉耳環,顯得十分不起眼。

這麼多人都是緊張得很,讓人覺得熱而沉悶。我走出偏殿,微倚在牆上,摸出手帕來擦汗。不料一陣風吹來,竟把手帕吹飛了出去。那手帕越飛越高,飛過了牆頭。我心一緊,若是出去撿會被說是不守規矩,若是不去撿隻怕讓人撿到了笑話孟家女子馬虎,那手帕上還繡著“孟昭雪”三個字啊。

我考慮再三,趁著沒人看見溜了出去。打量著四周沒人,我慌忙找起手帕來。明明看見那帕子飛到了這附近,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心中暗自著急,隻得硬著頭皮找。

“你是在找這個嗎?”一個聲音朗朗傳來。我緊張的回過頭,一個眉目俊朗,氣度不凡的便衣男子不知何時立在了我身後,他的手中正握著我的手帕。我心中詫異宮中怎會有人便裝出入,仍行了一禮道:“正是,閣下能否將手帕還給小女?”他並不回答,反而展開我的手帕觀看起來:“‘人間有味是清歡’,你喜歡蘇子的詞?”我一心想讓他把手帕還回來,不料他問起了這個,便道:“蘇軾的許多詞都很有禪意,可以靜心養性,所以時常品讀。”他微微一笑,把手帕還給了我。我接過手帕,再行一禮,匆匆忙忙回了柔福殿。殿內依舊擠滿了候選的秀女,沒人注意到我剛才出去過。我長舒一口氣,坐在一個椅子上休息。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個公公念道:“工部尚書宋扇之女宋蘭舒獻舞,太仆寺卿孟年鬆之女孟昭雪候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