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別離(1 / 2)

厚重的雲層黑壓壓的籠罩在帝都大梁城的上空,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氣息。持續多日的陰雲密布,既無落雨的跡象,又無散去的征兆。無邊無際好似隨時坍塌的天空,暗淡陰沉蘊藏無限殺機的大地,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張大網,從大梁城為中心向外擴散著,最終籠罩著的是這個風雨飄搖中的帝國。

百年帝國,積重難返。重重危機一觸即發。

西北狼煙四起,西南天災不斷。朝堂之上,權臣當道,腐敗橫行,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騰。種種亂象,迎來了大夏長熙二十六年。

這一年,風雲湧動。

……

天玄穀中一如既往的靜謐。穀中才一日,世間數百年。幽靜的山穀,外界的兵荒馬亂與紙醉金迷,絲毫沒有影響這裏半分。

拂曉霧氣散盡,微風和煦。樹下的石桌旁,兩人正在對弈。

斑駁的陽光照在執白子的女孩兒身上,每一道弧光都帶著超脫塵世的淡雅。女孩兒的年齡並不大,十一二歲左右。身著一襲藍色曲裾,純淨的藍色沒有任何的雜質,隻有深海那無邊無際的廣闊與包容,才能形容這樣的藍。神秘,包容而又蘊藏深厚的藍。袖口之上,繡著層層絲線,微風吹過,猶如海浪波紋風雲湧動,乍看之下,又似驚濤拍岸而過。一時光影變幻,底蘊綿長。

青絲長發泛著流光般的色澤,梳著流雲髻,中間嵌以一支玉簪,材質為南方之暖玉,通透晶瑩,和光泛暖。

執黑子的老者須發皆白,一身玄色長袍內斂深然。相貌之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一雙眼睛,曆經歲月的洗禮,通透著練達與睿智。名士風流盡顯其中。

兩人注視著棋盤,神色平靜之間隱藏著尖銳的對立,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了交戰搏殺的生死決,落子刹那,刀光劍影,喊殺聲起。

白子為烏白玉,通透柔和,黑子為南海墨玉,幽深寒默。黑白交錯,各自拚殺。以棋盤為戰場,白子步步為營,層層布局,引黑子深入。黑子寸寸防範,步步緊逼。

棋局已近收關,高手過招,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女孩兒食中二指捏著棋子,沉思片刻,落下最後一子,麵色平靜的看著老者,“師父,您輸了。”

天玄穀穀主王翊,略顯詫異,凝視棋盤,了然。他輸的心服口服。白子自開始就在謀劃一個驚天大局,隻待黑子深入,以繁複的邊線為幌子,從一開始就掌控全局,最後一刻,黑子在重重包圍之中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被一舉格殺。

王翊自少年成名,此生棋藝,隻輸於一人,就是麵前的這個女娃,他最小的弟子。他閱人無數,卻從來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小徒弟。

天玄穀,天下第一宗門,曆代穀主皆通曉天命,縱橫陰陽,奇門遁甲,軍事醫藥,無所不知。傳至王翊這一代,更至巔峰。

天玄穀收徒苛刻,門徒極少,但門下人才輩出。

棋藝如人,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心中自有丘壑,心思縝密,殺伐決斷,異於常人。隻是殺戮之心,是否過重。但往日觀察,這個孩子心性善良,本性既善,想必也不會偏差許多。

想到這裏,王翊的心放鬆了許多。身在高位,殺伐必不可少,決斷更不可無,至於日後如何,也隻是天意了。

師父今日的目光若有所指,軒轅堯抬起了頭,不解的看著師父。

隻在她抬頭的刹那,天地失色。雖未長成,以現傾城之色,假以時日,萬千風華怎敵她傾國一笑。這樣的容顏,踏入塵世,又會引起怎樣的波瀾。

王翊的目光還是不自然的略向一邊。

軒轅堯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師父的不自然,安靜的一言不發。

王翊低聲咳嗽了一聲,從衣袖中拿出一封書信。

軒轅堯打開信箋,隻寥寥數語:皇妹頓上,一別數年,甚是想念,盼歸之。兄澈。

墨跡濃厚,觸摸之間可見下筆之人的思念之情。

軒轅堯的手指劃過信箋,黯然無語,這九年來,她隱居在山穀,卻不想遠方還有家人在思念她。自她拜師以來,從未接到過任何家書,幾乎要忘記了那些麵目早已模糊的家人。

“隨為師走走!”王翊站起身來,向林間走去。

師徒二人行走在林間。林間清風吹起,落英繽紛。一副絕美的畫卷。

王翊走到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沉默站立。

很久之後,軒轅堯好奇的問道:“師父,何以沉思?”

王翊轉過頭,“這棵樹還是你進穀之日所植,歲月流逝,一晃九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