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叫趙天梁去賈珍、賈蓉處走了一遭,趙天梁回來後道:“珍大爺、蓉哥兒、薔哥兒幾個正跟薛大爺玩在一處,珍大爺叫二爺得空過去,還說他們明兒個來探望大老爺,若是大老爺還好,就在金陵多盤桓兩日,等大老爺痊愈了再走。”
賈璉見自己所料不差,又叫趙天梁去說給賈赦聽,回頭待趙天梁回來,叮囑他道:“與其叫金彩有事沒事琢磨著如何對付咱們,不如你與他一起,時時請老爺身邊的人吃酒玩笑。老爺身邊,若機靈通透的,你便將他留下;若呆笨一些的,你且與金彩一同栽贓那廝一個多嘴多舌的罪名,就說那廝處處嚷嚷著大老爺得了一筆天上掉下來的銀子。”
這機靈與否,就在於是否識時務。
賈璉以為眼下因他大方地把十幾箱子東西給了賈赦,賈赦正處在空前喜歡他這兒子的時候,趁時時機,該快刀斬亂麻,將賈赦的一眾心腹或拉攏或排擠出去,若錯過了這時機,某一日叫賈赦懷疑起他的來,再下手就遲了。
“小的明白,二爺,咱們究竟要做什麼?”趙天梁低聲問。
“大哥說,榮國府落在咱們兄弟手中好不好?”賈璉笑道。
趙天梁忙道:“那自是不能再好了。”
“既然如此,大哥聽我的,看好了金彩,叫他跟你一同辦事。事成之後,梁大哥、棟二哥並媽媽便是我至親之人,咱們在榮國府裏,還怕誰?”賈璉道。
趙天梁稍稍一想,便笑出聲來,連忙道:“二爺放心,想來以二爺的手段,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小的保管替二爺把事辦妥。”
趙天梁許下這話,隔日一大早,就聽見賈赦院中鬼哭狼嚎,全福來回賈璉道:“大老爺不知聽說了什麼,將掃紅幾個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叫栓兒捆了他們,鎖在柴房裏呢。”
“不管咱們的事,不必多嘴。”賈璉低頭練著字,虧得他還有些底子,此時字寫得算不得好,但橫平豎直,瞧著也能見人。
“二爺,珍大爺、蓉哥兒、薔哥兒幾個過來了。”
聽門外小廝一聽通報,賈璉丟下筆,洗了手,便向外去,遠遠看見賈珍幾個憂心忡忡地過來,其中還有個虎頭虎腦,一身寶藍袍子的少年郎也跟在後頭,看那少年衝他笑,便也微微一笑。
“璉二哥莫不是不認識我了?我是蟠兒。”薛蟠一身寶藍袍子,腳上踏著雙粉底靴子,靴子上又嵌著兩塊美玉,很是財大氣粗,雖與賈璉是隔了一房的表兄弟,但因聽說過賈璉的一些事,心中便已經將賈璉看做繼賈珍之後,又一個帶著他“開眼界”的好兄弟”,更因薛姨媽口中王熙鳳與賈璉那沒有影子的親事,見了他更覺親近,於是絲毫不見外地靠近賈璉,“璉二哥這邊有什麼新鮮的把戲,叫小弟開開眼界?珍大哥那正玩得有趣,偏他又說該回京了。”說著,便猥瑣地嘿嘿笑了起來。
賈璉心知這“開眼界”三個字,不外乎就是狎戲子、弄孌童,對著濃眉大眼,怎麼瞧著都像是初通人事的薛蟠,忍不住緊緊皺起眉頭,長籲短歎起來。
“璉二哥這是怎麼了?”薛蟠道。
賈珍咳嗽一聲,關切道:“可是大老爺果然不好了?”
“老爺在等著珍大哥呢,快些隨著我去吧。”賈璉如喪考妣,麵上愁雲密布,領著賈珍幾個就向賈赦房中去。
遠遠的還不曾進到屋裏,就先聞見嗆人的藥味,賈珍忙快步進去,待望見床上的賈赦,不禁濕了眼眶。
原本賈赦發了一筆橫財,又歡天喜地,又怕被人知道,再連著幾日在西院庫房幾十間屋子裏折騰,累得眼泡高高地鼓著,兩腮也瘦了下去,此時躺在床上又怕隔壁屋子裏的東西被賈珍察覺,神情很是恍惚不安,如此更添了兩分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