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後蔚淵和巡禮都心下別扭,難再提起興致來,但礙於祖母還有許多話頭,隻好強顏附和一二,氣氛漸漸就不如方才熱鬧了。
菜布好之後屋子裏就完全沉默了下來,大戶人家注重食不言,寢不語,蔚淵也就樂得不用再搭話,埋頭細細吃了起來。偶爾劉媽子接到老夫人眼色給她和巡禮添兩樣菜進碗,也隻對祖母笑笑,半分都不再看巡禮。
終於一頓飯結束,蔚淵就托詞說自己還有些繡工沒做,向老夫人請辭,巡禮聞言也向老夫人一揖,“孫兒那邊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就和姐姐一道走了,快些做完事兒好下回多來看祖母呢!”
老夫人寵溺地嗔怪道,“這小子!”
說罷又命丫頭去準備些宵夜,“年輕人晚上容易餓,你娘說近來你書房的燈燭都是通宵達旦的,正好我讓下人準備些護眼護肝的湯品來,晚些給你送去,又填肚子又護身子,可要全吃了,不許浪費!”
“噯,都聽祖母的。”
出正則院的時候蔚淵走在前頭,白芷提著燈跟在她身旁,巡禮獨身前來並沒有帶小廝,跟在她們五步遠之後,盯著蔚淵每一小步帶起的裙花沉默不言。
方才在正則院他不是沒有發現蔚淵一臉的委屈失望,隻是當時她提到幾薔,他正為此煩心,如果有人多嘴說徐世先出府的事,難免不引得老祖宗懷疑,要是被老祖宗知道了那可是大事,所以他心下一冽就沒有給她好臉色。後來想想也是自己衝動了,畢竟蔚淵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是隨口一提,再說祖母也沒有發現什麼,自己這樣對蔚淵……興許是有些過分了。
“姐姐……”過了正則院院前的湖中小橋他們就該分道而行,蔚淵的院子在西邊,而他的在東廂,見蔚淵毫不猶豫就朝她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巡禮略一思索還是叫住了她。
巡禮平日倒是很少叫她姐姐的。他總覺得不過是早了幾柱香的時間,就此分姐弟十分別扭,都隻叫她蔚淵,所以這一聲“姐姐”出口,真真是讓蔚淵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藍巡禮又何嚐不是默默顫了一顫?但他很快就調整好,大步上前說道,“你移步跟我來,我有話要說,”他的眼神輕飄飄掠過一旁的白芷,“白芷就在這兒等著,不用多久。”
“有什麼事還是白芷不能聽的?”蔚淵心中仍然對他當時的態度有氣,冷冷地回答道。
“咳……就是一些,呃,道歉的話,姐姐……姐姐不要聽?我不大想旁人聽去,怪奇怪的。”
蔚淵愣愣看了眼前似乎真的有些紅了臉的弟弟半晌,終究還是抽了抽嘴角扯著他袖子就往小湖的亭子上走,一邊走還忍不住碎碎念:“真是做了孽了,虧你還是現在府裏理事的哥兒,這幅樣子也不怕下人瞧了去笑話!”
巡禮知道她這是心裏不怨了,一時也輕鬆了許多,何況那一聲“姐姐”叫了出口之後再叫也容易了許多,他從來沒有跟蔚淵這樣像姐弟,似乎……感覺還不錯?
“說說說,我真不信你是要說什麼道歉的話,可是跟薔兒有關?”一進亭子蔚淵就鬆開了扯著他的手,撫撫裙子坐在石凳上,吊著眼角斜睨他,一副“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模樣。
“姐姐猜到了?怎麼猜到的,我平日還真不知姐姐這樣聰明!”
“得了得了,別姐姐姐姐地喊了,怪奇怪了,小時候逼著你你都不這麼叫,今兒又是吃錯什麼藥了……你我之間本來就難有秘密,你也知道的,我們……”蔚淵輕輕歎氣,“我們用些心就能猜到彼此心思啊。”
隻是以往都沒有這樣去度量的心思罷了。藍巡禮也知道她沒有說出來的話,蔚淵與他是本該天生親密的,偏就是比其他兄弟姐妹要生分一些,連揣度對方的心思的這份關心都少有,漸漸就讓他們忘記了自己骨血裏的本緊密無縫的聯係。
“愣著做什麼,快說呀,可是幾薔發生什麼事了?”
巡禮走著神,被她一說才想起正事來,“哦是這樣的,今天薔兒的貼身丫頭使了人送密信過來,說薔兒在廟裏被人擄了去……”
“什麼?!”蔚淵驚拍桌而起,那石桌可不是軟棉花,她這麼一拍就覺得掌心火辣辣地疼。可她哪裏顧得著疼!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人擄了去,要人怎麼想!
“你先別急,聽我說,我派了人去尋了,方才吃飯前不是有下人來與我說了什麼嘛,其實就是那出去尋的人遣了消息回來,薔兒找著了,沒發生什麼,晚些就回府。”藍巡禮盯著蔚淵發紅的手心,心想,好姐姐你就不能輕點!知不知道我也真疼得發燙啊!好討厭的雙生子!
蔚淵沒心思去接收巡禮發來的如此不滿的“訊號”,隻皺眉道,“所以剛才我在祖母麵前提到薔兒你才瞪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